夜夜陪着自己值班的除了那盏拍两下才能亮稳当的台灯,剩下就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那四个大块头的保镖,冷冰着脸,还戴着墨镜,杵在门口的样子活像四个黑黢黢的老式电线杆。而且翟军总觉得这几个人,仿佛总是在盯着自己,背后一阵阵的发毛,不过几天下来,也就习惯了,自当无事发生。
但若是真是这么简单,翟军也不至于到此刻,后悔的肠子都青透了。
第二十三个。今天是第四天,就是这四天,已经来了二十三莫名其妙的人了。
这二十三个打扮各异有老有少的,有道士、有和尚、有佝偻着背抱着奇怪雕像的老太太、有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大摇大摆的踏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无一例外的都是不到两小时,又抱头鼠窜般的逃出了这间办公室,爱面子的还能铁青着脸故作冷静的离开,只是脚步要比进来的时候快上十倍。而有的,干脆就是连滚带爬的擦着地板出了门,嘴里还语无伦次的叨叨着有鬼!甩下一句:“老板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就一溜烟的消失在这走廊的黑暗里。
翟军自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从小就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但是这四天的夜守下来,还是觉得头皮阵阵的发麻,尤其是当他每次踏进刘富强办公室,那种诡异的阴冷。若是将这阴冷、这几个保镖和这二十三个落荒而逃的神棍联系在一起。更是觉得不寒而栗。对着董事长办公室的后背,阵阵的发凉。
“明天就跟主管说,不干这差事了。”翟军心里这样合计着,转念一想,又犹豫了。一天一百块钱,一个月下来,就能多赚三千。三千呐,能给老娘买多少好东西。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贪财的心压住了这股隐隐的恐惧。古人云,富贵险中求。为了这千把块,自己心一横,就入了这个虎穴。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天,在翟军的紧紧绷着的神经即将崩溃的时候,一件在他神经上重重弹了一下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弹,也让他为这三千块努力维持的弦,就这么断了。
这一天,当他被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拽着从几张凳子拼成的铺位上腰酸背痛的醒来时,已是凌晨四点。翟军晃了晃发昏的脑袋,从大门紧闭着的办公室里飘出来的声音确定,里边的刘富强,确实正在叫他的名字。
“我在!您有什么事?”翟军一边应着,一边从椅子上爬起身来。
只听刘富强的声音再一次颤巍巍的说着:“你那有没有吃的?”
翟军楞了一下,环视了一下面前为了省钱屯在公司的泡面,犹豫着回答“有……有几桶泡面。”心里还泛着嘀咕,这平日里拿山珍海味当家常菜的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听起来一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给我……给我都拿进来!”里边人似乎突然喜出望外,声音瞬间就大了起来。像是逃荒的难民看见了前边有个粥棚。
就着屋子里半开不开的热水潦草的泡了一下,翟军就给这些泡面段端进了刘富强那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而往日里慢慢腾腾的老板几乎是飞扑向着几桶过了期的批发泡面,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一股脑的将脸埋在碗里,风卷残云一般的处理的汤都不剩。
当他喘着粗气再一次重重的倒在那张皮质办公椅上的时候,翟军算是又一次看清了他的样子。此时的刘富强已经彻底瘦得脱了相,血红色的眼珠子摇摇欲坠的镶在皮包骨头的眼眶里,全然失去了神采的脸,活像游乐园廉价鬼屋里用来吓人的玩意,要不是声音还一样,翟军是万万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刘富强,屋子里铺天盖地的符咒还在,却再也压不住办公室里发了霉的阴冷,比前几日更甚。这些个纸片也根本不是镇妖除魔的东西,而成了阴森森地域里的邀请函!
“翟军,你……陪我去一趟厕所吧。”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刘富强表情纠结了半晌,终于艰难的吐出了这一句话。抬起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祈求似的看着他。
翟军不明就里的愣了一下,突然间,这些天里遇到的所有事情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他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战,这件事,是真的不对劲!
被这间屋子里恶心的冷包裹着,他的直觉在尖叫告诉他千万不要去!但是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最后又只能无奈的弓下了腰。也顾不上刘富强两只手钳子一样拧的他胳膊生疼,拽着自己的老板就出了办公室,走进了一片不见底的黑暗里。
城市里所有的灯红酒绿只有在此刻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天色已经有了泛白的预兆,却和着西沉的月色透过走廊的落地窗,将擦得光洁的地板打的惨白惨白。四下一片沉寂,除了回荡的脚步声,翟军看着前方的黑暗,连呼吸的变得拘谨起来。
“啪”。红外线察觉到有人走过的时候,头顶上奄奄的灯光,纷纷一盏盏的亮起,又一盏盏的熄灭,陪着二人慢慢挪动。光明是人在一个恐怖环境下能得到的最大安全感。翟军感觉到刘富强拽着自己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他强行的用这光线给自己壮胆,可是,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点点光明,也变成了烧红的铁水,烧的四肢百骸都疼了起来!
就在身后,一声轻不可闻的电流声。
就在二人的身后,一盏声控灯在猝不及防间亮了起来。
这只在黑暗中伺机窥探却被人察觉的瞳孔在这刹那,终于张开了!恐惧将他们的影子从背后向前甩的老长,扯成了一个僵直的角度。当他们以为灯光是唯一可以保护他们免遭恐惧侵蚀的时候,猝不及防间成了一座监牢,一座斗兽场。就是刚才,一只无形的野兽已经盯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