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阁楼,我立刻就还了魂。方才的惊慌一扫而空,又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贩灵人。
我捏着那木匣子里的玉环,想,倘若他知道我就是那个刽子手,整日做着断人手脚挖人眼珠的买卖,还会心仪我吗?
很多表象都是障目的一叶,我低头看了眼铜镜里精美绝伦的美丽女子,阴恻恻一笑。这样的面庞,不晓得多少人对我一见钟情,我为何要与陈渊这个废物周旋?
这个玉佩,要不还是捏碎了吧。我淡淡地想。
然而我没动。
我终究还是没有把那玉环捏碎,明明我已经看惯了人世间自私自以为是的情爱,我却仿佛不太能独善其身。
仙景不是说了吗,我沾染了“噬情”的死气,本该冷心冷情。现下却是怎么了?
我烦躁得砸碎了面前的镜子,《诗经》还在那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讲一个女子在思念她的情郎罢。我好像明白了。
而我此刻,脑子里真有陈渊的模样。
木门被敲响,我今天不太有心情做生意。可我毕竟是个奴才不能为所欲为,只得恹恹打开门,没想到,青青子衿,我脑子里的人,正端站在我面前。
活见鬼。
我仓惶一颤,发现面纱完好才平淡启口:“你又来做什么?”
陈渊的笑让我神色大约不是很正常,幸好躲在白纱里。
他一只手也能风流倜傥地握一把折扇,潇洒地往门边口一敲:“恨离,我认出你了。”
我大惊。片刻后佯装镇定:“你说什么呢?我这里只做买卖,没别的事赶紧走。”
他逼着我走进来,不知死活地靠近:“恨离,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一介凡夫,可我这颗心,不给你看到留着也没用。”
话罢,折扇一开,扇柄上的利器露出来,他转了方向就朝心口刺过去。我见过他断臂的样子,所以生怕他真的在这里犯傻,因而立刻把那扇子打掉了地。
叹一声:“你做这些给我看又是何必?”
陈渊看见我态度松了松,即刻又升天般快活起来。
我拉下面纱,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敛了笑意,郑重道:“你拿了我的心去,我怎能不认得?”
仿佛说了句屁话。可是我到底还是缴械投降了。
院子里终于看到些秋意来,薄凉浸染在树梢的浅黄叶子一飘,他单手搂住我,卷着叶子猛一低头。
像是缱绻之风,扫过轻浮春意,像温润之雨,久旱甘霖。我茫然无措,却心甘情愿地顺着他,心甘情愿地溺毙其中。
良久,他松开我:“恨离,今生今世,我愿与你白头偕老,你若不弃,我必生死不离。”
我捏了捏他空荡荡的一根袖管,问道:“那个姑娘,真不是你心上人?”
“我就知道你是看上了我的,”他贼心滔天地敲了一下我的头,“该还她的我都还了,桥归桥路归路,她也早放弃我了。”
我道:“那便好。我的确喜欢你,只是我的事你不要多问,见我杀人放火,也不要矫情害怕。若是做不到,就收回那假惺惺的爱我之说。”
他轻垂眼睑,长睫毛刷子一般一扫,温柔顺从:“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算只留在你身边做个奴才也甘之如饴。”
这很好,门外又有人敲门。他又突然拉过我堵住我的嘴,比方才的细心照顾凶残了许多。
可我也舍不得挣扎,由着他折腾了一会儿,等他放开我,生意已经失望而去了。
我嗔怪了一声,自顾看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