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沉默半晌，忽然放声大笑——
他这才想起，顾瑶不会骑马！
“嘿嘿嘿，顾姑娘，怎么不像之前那般对我了？”
顾瑶两腮微鼓，气呼呼地说：“小人得志！你不带我就算了，我去让殿下带我。”
秦扬偷笑，不看向她，假意自语：“殿下似乎并不经常骑马，况且夜间骑行本来就不安全，再多带一人——”
“哎，我怎么没想到......”
顾瑶喃喃道：“真是糊涂了，竟然要去给殿下添麻烦——”
忽然想到什么，顾瑶又开心起来，得意地看着秦扬：“还有那么多人呢！宝生现在马术也厉害的很，本姑娘去求他们！”
“哦，是吗？”
秦扬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好像记得，他们都唤我一声‘将军’吧？我问你，若将军有令，不许他们带你，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听啊？”
“你——”
顾瑶气得直跺脚，“我之前一直没看出来，你简直是坏得流油！本姑娘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妙哉，妙哉。”
秦扬绕着她走了两步，“可你这头猛虎，如今却要求到我这条犬，岂不滑稽？”
顾瑶彻底被秦扬制服，声音也降了几分，“我......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秦扬微微一愣。他本来并没有觉得顾瑶有歉于自己，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手足无措。
两人皆是同龄，少男少女之间玩闹，难免心生趣意，外加秦扬和顾瑶早已算熟识，便打算逗逗她。
“道歉要是有用，那要衙门和大狱作甚？在益州时，你曾经说，如果我遇到烦恼之事就同你讲，可现在就是你让我烦恼了。”
顾瑶又气又委屈，但此时有求于人，发作不得：“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不烦恼？”
秦扬见她小脸微红，长长的秀睫轻颤，可怜兮兮的模样甚是可爱，突然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
“你亲我一下可好？”
顾瑶呆若木鸡，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直直地看着他。
而秦扬说完就立即意识到犯了大错，后悔不已。
雾中月下，再无他人，他见出浴之后的顾瑶分外可人，才一时生趣，说了如此有失礼仪的话。
秦扬往日里心思清晰，行事缜密，但眼下犯了大糊涂，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尴尬地干笑两声，正要解释，却见顾瑶羞红了脸，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忽然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只觉脸上如落了只轻盈翩跹的蝶儿，在花间片刻流连，轻盈一点。
他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那阵沁人的兰香如风般飘散，眼前人捂着脸颊，逃一般地奔出院落。
秦扬僵硬地伸出手，在脸上轻轻摸了摸，只见手心里印出一点淡淡的红脂。
不知为何，他如做贼般四下环顾一圈，随后将手放在鼻前，轻轻一嗅——
“好香......”
秦扬站在原地，只觉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这种感觉从他出生以来，都未曾体味过。
“算了，可能她也和我刚才一样，玩笑过头吧。”
此时山上众人已经准备妥当，不容秦扬多想。
他也走出院落，直奔寨门。
果然，骧骑营的士兵们已经为公主备好马匹。夜间骑行于山道甚是危险，还需先牵着马走一段。
宝生将秦扬的马牵来，简单问候几句，便急匆匆地返回去。
秦扬接过马缰，见众人神色振奋，朗声说到：“各位，随我一同下山！”
“尊令！”
秦扬目力比其他人更好，且刚从山下上来，虽为主将，但径自走到最前，为众人开路。
顾瑶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
秦扬本有话想问顾瑶，但此时不合时宜，便专心认路。
不多时，众人便平安下山，所有人都翻身上马，将赵晚晴护在中央。
秦扬伸出手，将不敢看他的顾瑶也抱上马。而顾瑶一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依在他胸前。
“驾！”
几声轻喝，一行人扬长而去，赶往南向三十里的忻同镇。
此时雾气已经淡了很多，月近西沉，口唇间能感到微微的湿润。
秦扬还未将遇到谢煜的事告知众人，但此时心境已不似来时那般紧张。
此时赵晚晴已经在身边，且谢煜承诺之后的路途不会有人作梗，但好歹他明面上是护送公主回楚，若是回去晚了，让赵晚晴抛头露面，虽然不会再有危险，可总归有失得体。
这一路异常顺利，不知不觉，众人就到了忻同镇。
春初天短，到了镇口的时候，夜色已褪，但还未大亮，天边一片灰蒙。
镇上依然安静，虽然有少数人家亮起灯火，屋上升起炊烟，但镇中街道上还是空空如也。
秦扬让众人放慢速度，在镇上寻找。很快，便找到了设在忻同镇东南的秦军行营。
路过一家门户时，宝生勒住马，随后下来，在门前跪拜三次。
秦扬见状，将顾瑶抱下马，缓缓行到旁边。
“这是大娘的新居所吗？”
宝生默默点头，但很快便爽朗一笑，起身准备上马。
秦扬看着宝生，忽然说到：“宝生，你是晋人，若不想跟我一起回楚，回家便是。我再给你留些钱财——”
“不必了，大人。”
宝生翻身上马，“上次为我娘搬迁的时候，我并未告诉她您的情况，但她觉得您是个大人物，让我跟着您。”
秦扬轻叹，“这些日子你也见识到了，刀光剑影、生死不定。跟着我不会一帆风顺，前路未知，确定要离开吗？”
“我心意已决。”
宝生毫不犹豫地回答，“当年，我身为男子，却连未婚妻都保护不了，这么多年苟且偷生，只会做一个天天抱怨的庸人。我仔细想过了，若是留在此地，一辈子就是个卖包子、做苦工的野汉。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所追求。”
秦扬赞许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我再劝就是夺人之志。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宝生双手向前一拜，“回大人，宝生姓李。但既然离开晋国，若是被他人得知，恐怕会对我娘和我大哥不利。宝生有个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