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张君牧到书房见父亲。把下午和颜文儿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给父亲说了。张敬之低着头沉思着，没有答言。倒是一旁的董行劝主公说此事万不可行。他说如今张元龙的事情一出，世族们都以为主公是幕后指使，若此时再与惠湘子往来过密，那今日两方的改制讲论就都跟主公扯上了关系。眼下还是谨慎为要，切不可再刺激世族们的不满。
张敬之依然不说话，他没有责怪儿子自作主张，也没有想好是不是邀惠湘子前来。张君牧笑着对父亲说起缘由，他认为父亲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唤过老师，那天下人自然已经把你们二人视为一体。就算要彻底撇清关系，已然是徒劳。况且想改制的是皇帝，以惠湘子的地位，竟然首先倡导文教变革，自然也是无形中给了皇帝助力，他自然不会因此责备父亲。况且，那书生说的虽有理，但是实行起来，完全不可能。倒是惠子的说法，反而更有可能打动皇帝。皇帝既然有意改制，必然不会轻易的放弃。有了惠子这个说法，皇帝眼下恐怕要更青睐惠子的文教变革的办法。以此来试探改制的阻力和民心。
周吉说公子分析的极是。皇帝既然要借书生的口舌试探我们，自然是早就起了改制的意念。如今，那书生的讲论早已传遍京城，不日将传遍大楚。如此一来，必然会迎来汹汹民意，到时候朝廷必然会被架在火上。改不改，都会引起一方的不满。唯有惠子的文教变革是个可行的法子。既不会过度刺激各家，又可以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
刘长接着说，既然皇帝把主公推到前面，必然这改制的责任，怕是主公不想担也要担了。既如此，主公不如真把惠子请到府上，具体让他说说改制的想法。如若真到了改制之时，主公也好有个准备。虽然惠子今日得罪了世家大族，但他毕竟还是文坛领袖。如是将他接到府上，对主公今后的助益还是有的。况且既然是师徒，请到府上也说的过去，想必不会有太多麻烦。
“好！”张敬之说道：“明日我便将惠子接来。”
张君牧好生高兴，并不为自己的主张没有被父亲责备，而是想起可以与颜文儿朝夕相处。不觉喜上心来。
没想到张敬之还没有说完。他停了一下，忧虑的说道：”改制一事，断不能再提。我如今刚在内阁站住，孤立无援。若真改制，必然与世家大族为敌，以后什么事情都难办了。若是内阁有人助我还好，否则，改也改不了什么，反而会深陷万劫不复。到那时节，他们必然不会去埋怨皇上，只会将矛头指向我。历代变法改革之士，无一可以全身而退。这事，还是让皇帝自己去做吧。“
众人散去，张敬之留下儿子。对他说：”年前，我大楚在北境以少胜多，灭了燕国的气焰。可是我大楚如今境况依旧不妙。皇上派去燕国的使团已经回来了。据说几日后，燕国的使团就会来京。到时候使团里有人可能会到府上来，你记住，断不可任性行事，毕竟他们也是我一门骨肉。“
张君牧还在想着怎么去跟颜文儿套近乎，自然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家的屋里灯火通明。家里的女眷们叽叽喳喳，都在说着赵戬带回的礼物。桌子上放满了美酒佳肴。赵谦让儿子们都过来，一起敬贺赵戬凯旋归来。赵戬满面春风，和哥哥侄儿们推杯换盏，不觉喝的有些多了。最后他站起来，拉住赵谦的手说：”大哥。爹爹让我跟您说，咱琳儿必须嫁过去。我也没有办法，他老人家嘱咐我让琳儿婶娘择日到张府提亲。大哥，爹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定了的事情，几时改过？您就别再拧着他了。我听说那个张家小子仪表堂堂，颇有才气。也不算太辱没了咱家，何况。。。何况琳儿迟早要出嫁的。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赵谦放下杯子，说声也罢。然后招呼儿子扶二叔回去歇了。明日他还要面圣呢。儿子们不解，七嘴八舌的问父亲什么事情。赵谦看着满座的子侄，心中畅享无限。想到为了赵家的大业，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
第二日午朝。齐宪和邢格虎趁着皇帝没来，走到赵谦面前，小声说他们都已经准备好弹劾张敬之，问赵谦该如何行事。
齐宪说道：“阁老。我听说韩成他们也打算今日弹劾张敬之。没想到今日我们倒成了同盟。真是难得。阁老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来，我们附和？还是我们抢先弹劾呢？“
”是呀是呀！我们应该抢在他们前面，什么时候我们要去附和韩成那老贼了。“邢格虎一脸媚笑的凑过来说道。
赵谦看着他就烦，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耐着性子，低声回他们说：”胡闹。这件事跟张敬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听说那个书生是。。。他让他带去的。“
两人同时向龙椅看了一眼，然后支着耳朵听赵谦继续说：”你们难道想要弹劾皇上吗？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韩成他们若要弹劾张敬之，必然招致皇上龙颜大怒。我们趁机配合皇上，攻击他韩成，岂不是更好。“
两人不明所以，但是看赵谦一脸认真，便不好再说什么。他们想着，反正要看赵阁老脸色，他怎么说，我们就跟着怎么做。
鲁王凑过来跟赵谦说他已经抓住那个书生了，今日定要张敬之好看。赵谦笑着说：”殿下。今日只可尽将罪名推给张元龙，切不可参奏张阁老。“
鲁王不解，还要说话，被赵谦挡住，让他依计行事。鲁王只好悻悻的站回去了。
韩成他们也在交头接耳。韩成嘱咐他们说，自己已经都查了，那书生是皇帝派去的。今日不可率先攻击张敬之，看赵谦他们怎么做。一定要静观其变，顺时而动。几个人都点头称是。
不多时，皇帝驾到。大家行礼参拜。
底下礼部侍郎站出来，像皇帝汇报了赴燕使团谈判的情况。说不日，燕国将派使团来京出使，请示皇帝如何安排。
皇上让内阁和礼部拟一个方案就是了。然后他把赵戬叫出来，宣旨嘉奖。要等燕国的使团来京，一切谈妥以后，再对赵戬进行封赏。赵戬叩拜谢恩。
张敬之始终心有不安。一直在等有人弹劾自己，结果说来说去，就是没有提昨日的事情。他满心煎熬，终于等到了皇帝的问话。
”鲁王。那个狂悖的书生何在？“皇帝问道。
”回皇上，已经压到大狱，只等刑部和大理寺会审。“鲁王说道。
”一个口出狂言的落魄书生而已。还用什么会审，让大理寺直接拿意见就是了。“皇帝说道。
大理寺卿站出来，行礼说道：”这个书生昨日大放厥词，诽谤朝廷。我意将其枭首，示众十日。“
”鲁王爷怎么看？“皇帝问道。”他是在你府上讲论的，人也是你抓的。你认为怎么处置？“
鲁王自然想杀了他，只是想起刚刚赵谦交代的事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偷偷拿眼看赵谦，赵谦用手对着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他赶紧说道：”臣以为，应腰斩弃市。“
”臣以为应先让刑部和大理寺审一审。“大理寺少卿出来说：”一个书生敢随意诽谤朝廷，背后必有人指使，还需要再严加勘查，不可让别有用心的人逃脱惩治。“
皇帝用手将皇冕前面的玉旒拨开，笑着问他：“你说谁是指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