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之走下车驾，径直走入督査院衙门。迎面走来两个御史，拱手道：”张阁老所来何事？“
”特来调份案卷。“张阁老回礼，欲走向内院。
”张阁老！“年长的曹御史叫住张敬之，呵呵问道：”敢问阁老，是何案卷？督査院监察的都是官吏的案件，或涉机密，所涉案卷向来也需要是督査院在职官员收录和查档。内阁查卷也是要督査院核实送去的，不知阁老所查何卷？可告知下官，我调档给内阁送去可否？“
张敬之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赶忙取出圣旨。二人看了圣旨，对望一眼，赶忙拱手说：”恭喜阁老！“
张敬之回礼，说道：”适才有些慌忙，两位包涵。“
”阁老哪里话，这么说来大人也是我督査院门户了。往后还要仰仗阁老在朝中维护我们呢。“谭御史笑着说。
”阁老即在我督査院兼职，自然会维护我院。“曹御史说着，抬头对张敬之说：”敢问阁老，您这是要调取哪个案卷？“
”哦，是。。。“张敬之支吾着说。
”阁老，“谭御史打断他，”我引阁老里面说话。“
”哦哦，对！对！阁老随我等来。“曹御史头前引路。
三人进了后庭，这里是档案阁。这是个宽敞的阁楼，周围六面墙都放着架子，堆满了卷宗，却似乎井然有序。中间有几张桌子和两排坐席，是为查卷人提供的。
”阁老坐！“曹御史引张敬之坐下，自己和谭御史陪在下手，命人送来茶水。
”今日我来便是要看罗钰案。劳烦把案卷找出来。“张敬之显然有些着急。
”啊？“两人面面相觑，”阁老缘何要过问这罗钰的案子？莫非这罗钰是。。。？“
”本阁与罗部长并无亲旧。“张敬之拿出任状，递给二人。”是这个！“
二人忙接下，看了一眼，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看来真是陛下的明旨了。“曹御史指着任状问张敬之。”阁老作何说？“
”尽力而为，不负圣明便是了。“张敬之镇静的说道。
”想必阁老还不知其中关节。“曹御史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然后低声说：”不瞒阁老。当时办案的正有下官。我愿将此中情形细细说于阁老。“
张敬之一惊，忙问道：”参与调查此案的官员不是都被刑部收押了吗？你怎么。。。？“
”下官此前确实亲办此案，只是后来下官主管的淮南贼寇闹得凶，各级吏员竟有勾连匪盗的，下官才被院长大人抽调出来去了淮南，日前刚回来。不料竟躲过一劫，现在想来仍然脊背发凉啊！“曹御史接着说：”虽说下官被抽调出来，但是下官离开时，案情已经大致明朗，与今日案卷所叙情形，无大差池。
张敬之有些犹豫，却不知该说什么。
曹御史见张阁老沉默不语，便接着说道：“上月十三，刑部接人举报说，有多年追捕的凶犯潜入罗钰府上。罗钰是从二品，礼部尚书。刑部自然不敢贸然闯进去，故到内阁请示。谁知立刻就遭到韩阁老和李阁老的训斥，后来赵首辅赶回来，力主彻查，韩阁老与李阁老却搬出大律与赵阁老争论起来。刑部没有主官在内阁，故而只能由着他们争出个结果，再做打算。”
“这事我知道。”张敬之端起茶杯。“李阁老兼着礼部侍郎，自然不认同礼部的堂官会窝藏凶犯。他与韩大人是害怕赵阁老他们设计打掉罗部长，换礼部侍郎杨荣上去。当时争论了两个时辰，最后也没有结果。”
”谁说不是呢！“曹御史叹口气说：”内阁迟迟没有定论，陛下又龙体不豫。刑部只能干等着。听说最后还是仰仗阁老才。。。“
”哪里，哪里。“张敬之放下茶杯，接着说道：”我只是提醒他们提报案之前来询问。谁知刑部却弄丢了人。于是赵阁老指责韩、李二人包庇凶犯，故意拖延，趁机劫走知情人。韩阁老他们则说赵阁老授意小人诬告，见势不妙就遣散人证。“
”内阁总是无休止的争吵。“曹御史摇着头说：”哎！最后赵阁老硬压着去了罗钰府上。谁知道进门后院子空无一人。当差的报了数遍，不见回信。只好差人进入四下寻人。最后发现罗府上下，连同罗尚书七十二口，全部惨死于内厅。“
”全部死于内厅？“张敬之低声问道。
“正是！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曹御史说：“显然是有人事先将全府上下召集来。被人堵住门口，一起杀害。而且府中已被人打扫，刑部查不出多少线索。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七十二人的刀伤判断，行凶的是五人。”
“五人。确切吗？”张敬之问道。
“确定。杀人的是五人，但入府的就不知几人了。”曹御史问道。
张敬之沉默，曹御史接着说：“刑部不敢隐瞒，如实上报。内阁指示大理寺与我院一同会案。”
谭御史插空说道：“案情现场确实明朗，会案自当也没有什么结果。各衙门派的人手极多，却也只是张贴文书，重赏寻找提供线索的人。但是大家都清楚，凶犯既然敢大白天的杀人，自然有所准备。一连几日却没有什么进展。”
“案情本身一目了然，凶徒又没有留下多少线索，自当不会有进展。”曹御史接过话。“其实大家关注的只是那些蹊跷的地方。首先那报案人为何消失？想那人或是目击者，或是行凶人，只怕他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将人引入罗府；再就是罗尚书，那日并非休沐，他事先也没有请假，为何突然回到家中去，衙门无人察觉；然后是行凶人数，刑部推测不会超过十人，但是阖府上下竟然全无反抗、逃脱者，甚至大白天周围无人听到动静；最后便是这动机。。。”
“这般杀人，不是疯子，就是灭口！”谭御史咬牙说道。
“现场都打扫干净了，不可能是疯子。是灭口！”张敬之肯定的说：”究竟什么原因需要如此灭口？还有其他疑点吗？两位御史大人。“
”便再没想到其他疑点了。“曹御史说。
”问过和罗部长相熟的人吗？家中陈列变动大吗？“张敬之问道。
”这个不清楚。虽说现在这案子，暂有督査院受理，之前主理的确是刑部与大理寺。卷宗中会提及也未可知。“曹御史答道。
”一应卷宗何在？“张敬之问道。
曹御史到架子那里找了一阵，抱着一摞卷宗回来。放在桌子上挑了几个要紧的，呈到张敬之脸前。张敬之接过，并没打开，而是给两位御史填了点茶水。
两人急忙感谢。
张敬之正要张嘴说话，却有人开门进来，端着一个火炉子。
“怎么这么久，要冻死我们嘛！”谭御史生气的训斥。
那小吏急忙赔罪，张敬之抬手让他出去，曹御史吩咐道：“此间有要事，一律不准再进来了！”
小吏诺诺退出，掩上门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