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绮暂时没任务,就主动请命留在萧寒奕身边,当个使唤丫鬟也行。
“本王花这么多心思培养你,就为得个使唤丫鬟?”
这是主上的原话。
记得当被男人略带冰凉的手挑起下颚,肌肤相触时,她呼吸一窒,心悸得厉害,又揣摩不清主上的意思,僵直身子手足无措。
室内半响无声,青绮颇为失落地垂眸,眼中神彩暗淡几分,“属下知道了,不该提这种荒谬的事。”
萧寒奕薄唇未动,幽幽盯着眼前这张脸,指腹摩擦着细嫩羊脂玉般的皮肤。
女人猛一颤,心由于主上暧昧不清的动作再度狂跳。
后来发生了什么,如今却死命想不起,有意识时她已经在王府一个厢房里了。
青绮气恼敲了下额头,平复下来,环顾四周,虽不比丞相府大小姐规格的奢华,但整洁清净,离王爷书房极近。
兀然复杂心绪里夹着些惊喜,半撑在床榻上的手微微颤抖。
难道主上同意她的提议?
就是说主上默认了她伺机继续演于郁罗的行为?
无视回廊中普通家丁怪异的眼神,兴冲冲往王府书房跑去,却扑了个空。
“岭,主上呢?”
青绮见四下无人,走到庭院景墙处,仰头恍若在对虚空说话。
出乎意料,一颗根系虬扎的老槐树之上,飘来沙哑的男声。
“青绮,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现在不是于郁罗了,别自讨苦吃。”
毫不相干的回复,意有所指。
不知是不是被戳了痛脚,青绮抬腿就踢了几下树身,力道之大引起一阵叶摇。
当大小姐这些年,她体术可没松懈。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等哪天主上决定处理于郁倾那个不要脸的,我还是于郁罗!主上名义上的王妃!”
说这话时,她眸子中偏执骇人,树上隐去身影的暗卫默默不语,深深看了眼绝色却不真实的女子,叹息一声。
“主上被召见了,这个点可能还在御书房。”
树下暖阳光斑散落,她眯眼躲开,得了答案转身就走,没给一点好脸色,纤细的背影带着负气的成分。
“青绮,你不是于郁罗。”
她脚步顿住,咬牙恼了,岭今天是刻意找不痛快是吧。
明明自己在相府时,岭还隔三差五来唠叨几句,现在她回来了,反而这种态度!
但岭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眼眸瞪大,僵住身子。
“你是青绮,我记忆里那个试炼前会紧张哭,日上三竿还想赖床,做任务又比谁都拼命的小姑娘。”
她回头,思绪乱得抓不住线头。
“岭你……”
话没讲几个字,骤然什么长细的东西飞快穿过树叶间狭小的缝隙向青绮掷来,她身手敏捷伸手抓住。
定睛一看。
是一朴素中规中矩的雕花木簪,但材质上乘,重新打磨一番,价格应该不菲。
青绮抬头,等岭的解释,可一个音都没等到。
适时,天上一大片云飘来遮掩冬日不可多得的阳光,庭院暗了,冷风趁机掠过。
而鹅卵石小径上穿着单薄的身影杵在那,没一丝想挪位的意思。
半响,终究不忍。
男子像被浓烟熏过的暗哑嗓音再度响起,“你还记得将你遗弃的双亲吗?”
“什么意思。”
青绮当即皱眉,翻看簪子侧面,一个熟悉的徽记印入眼帘。
她手几不可见抖了一下,却在下一刻面带厌恶,将簪子狠狠扔在地上。
男子刚要出口的话止住了,沉默须臾之后,语气沉重,“江南郑家前几日惨遭灭门,行凶者一把火烧光了宅院,我去时只找见这个。”
恰此刻,天边冷不丁一声奇异的鸟鸣。
岭起身抬头,注视着声源处,而后瞥了眼低着头的青绮,“主上昭唤,我先行一步,你好好想想吧。”
直到树上的隐蔽气息消失,青绮都没动弹,呆呆看着地上沾尘土的簪子,神情呆滞。
耳边突然响起岭许久前的话。
“你果真要去替代于郁罗?你父母的消息才打听到,不见一面吗?万一当年有什么隐情呢?”
“青绮!你清醒一点,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不是于郁罗!你想抛弃自己的一切了吗?”
“……要是哪天后悔了怎么办。”
……
皇城后宫。
与陛下商议边关事宜后,镇北王被留了午膳,地点却在贵妃殿里,属实奇怪。
但萧寒奕可没有局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犯不着大惊小怪,他不卑不亢落座,心安理得等宫女布菜。
“来,把波斯上贡的美酒给镇北王满上。”宫墨渊大掌一挥,转头热络恰到好处,笑了笑,“镇北王才新婚燕尔,孤把你召进宫实属不该呀。”
端起杯碗小嘬一口,萧寒奕如往常客套了几句,气氛相当君慈臣恭,一派和谐。
“哟,今儿个陛下怎么主动到臣妾宫里来了,也不支会一声,”尹毓云娇笑徐徐步入,身后是气派的仪仗队,“害臣妾差点错过和陛下相处的机会。”
——!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萧寒奕罕见乱了方寸。
于郁罗?!
一旁的宫墨渊自然没错过身旁人异样的神情,暗道原来如此,心底却又升起一丝不爽。
“有缘自然不会错过。”宫墨渊出奇温和朝尹贵妃说道,后者一愣,瞥了眼陛下旁边陌生俊美男子,眼底划过深思。
宫墨渊做手势示意满上萧寒奕的杯子,意味不明问道:“镇北王,你是孤这话对不对?”
站着的尹毓云一惊,即便她骄纵,又喜舞刀弄枪,但自小养在深闺,出阁后又入了深宫。
镇北王的名号她听过,可还真没见过本尊。
而萧寒奕未语,迟迟收不回视线,心率加快,女子额间那一点倾世绝美的朱砂不可能错!
一时,欣喜若狂,可他思绪却又乱成糨糊,为什么于郁罗会出现在这,还是以尹贵妃的身份,她和宫墨渊又是什么关系。
夫妻吗?
萧寒奕眸色一暗,压抑着杀意,面上不显。
“原来是镇北王呀,失敬了。不过,”尹贵妃顺了顺发髻上的步摇,有些不悦,“萧大人不知为何如此看着本宫?”
女人凌厉中参杂半分矜傲的声线,完全不同于幼时记忆中的温柔小意。
萧寒奕瞬间理智回笼,阴暗的负面念头烟消云散。
转而思量起另一件事。
“是臣失礼了。既然贵妃希望于陛下独处,那臣就先走了。”
不待宫墨渊表态,萧寒奕直接起身离开,却没宫人敢拦。
直到走远。
“混账!”
宫墨渊暴怒将酒盏掀翻在地,周围宫女瑟瑟发抖。
而尹毓云若有所思看着逐渐消失的挺拔背影,手不自觉摸上发际线边缘,一道细微的伤疤细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