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臣遵旨”,齐王倒是较先前说的话更有气势三分,虽然表面上瞧不出齐王的其他神色,但依旧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兴奋。
也是该兴奋,往年这等大事,都是由权势极盛的燕王李景遂来一手操办的,现如今,李璟竟然将当朝皇后的生辰交给齐王来办,这般荣耀可不是谁都能担当得起的。
“好了,起来吧!下去准备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去问问你皇叔……”李璟倚在软塌上,摆了摆手,看上去有些乏了。
“儿臣遵旨!”齐王再次附身应道,缓缓地退出了暖阁。
说起来,齐王和皇帝并没说多少话,算来算去也不过十余句罢了,耽搁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齐王得到了想要的,这便附身出去了。
齐王离去不久,皇帝李璟缓缓地摇了摇脑袋,重新端起了那碗已经凉了的羹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嘴里止不住地哀叹着。
在哀叹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或许熟知李璟的林华可能猜出一些门道来,但林华没问,该是一些连林华也能不乱说的事情,李璟这才哀叹不息。
半盏茶的功夫,碗里的羹汤已经见了底,肚子里垫了些东西,李璟的脸色看起来才没有那么差,招了招手,道“扶朕起来,我们去外边走走,这殿内着实闷了些。”
病才初愈,李璟这时要出去走走,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倒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太医在旁,便不会建议这般,外面深秋风大,暑气退却,凉气更甚,这时出去,不免又要有二次病发的可能性,上一次是心悸,这一次就可能是风寒之感。
林华也知道此时出去,实为不妥,可他并未出言相劝,只是按照李璟的指示,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这主仆二人便要出去瞧瞧宫中的景色了,不为旁的,因为没人能劝得动李璟的,他想出去,没人拦得住的。
…………
齐王李从恪暖阁出来以后,并未急着去太极殿找燕王商量皇后寿辰一事,而是急匆匆地出了宫,往齐王府家中赶去了。
一直侯在皇宫门外,齐王府的驾车随从瞧了自家主子,急匆匆地从宫中提衣跑了出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迎上前去,问道“王爷,怎跑的这么急,出了什么大事吗?”
“当然是大事!”李从恪在随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展眉咧嘴说道。
“啊?”随从有些担忧,还真的以为出来什么大事,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王爷叫自己在外边侯着,等着出来就行,这怎么才进去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了什么大事呢!
看王爷火急火燎的模样,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王爷为什么是在笑着的呢?驾车随从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愣着干嘛,赶快回府呀!”李从恪拍了拍那随从的脑袋,让他赶紧驾车回府。
“王爷,出了大事,不应该赶紧去国公府商量一下,拿出解决的对策吗?”随从有些不明白。往常出了什么事情,棘手的,王爷都要去国公府中,找人商量对策,毕竟是王爷的舅舅家,国公府的势力还是要比一个单薄的齐王府更大些。
“你在说什么?赶紧驾车回府,我有重要事情与阿娣说!”
“王妃夫人?”随从就更摸不着头脑了,王爷极为疼爱王妃的,平日里出了什么事情,总也不让王妃知晓,这成婚许多年来来,王妃也一直是齐王府中最无忧无虑的人,这回,王爷到底是有什么困难的事情,连王妃都要惊动了。
“赶紧驾车回府,再啰里啰嗦的,小心下次不让你跟本王出来了!”李从恪有些着急,一心想着赶紧回府,见到王妃阿娣。
可齐王越是这般,驾车的随从就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替王爷着急,也替偌大的王府担忧,拱手说道“王爷,既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们还是应该去见国公爷,商量对策,这时去见王妃,王妃既无权也无势,帮不了我们许多忙的!”
李从恪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瞧着这比自己还着急的随从,一时感到好笑,突然明白了这随从,名叫阿赵的汉子为什么执意要去国公府,解释道“阿赵,你想错了,不是惹了什么麻烦,而是有一件大喜事,要赶快回府与阿娣说,快,驾车,不要再耽搁了。”
驾车的阿赵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是喜事,不是什么惹了什么麻烦呀!这也就解释了王爷出宫时为什么是展眉,那急匆匆地要上车,是要与王妃夫人分享喜事啊!
阿赵晃了晃脑袋,原是自己想错了呀!
解绳调转方向,将登车的黄木台子搬到车后放好,阿赵跳上了车驾,寻了一条行人较少的路来,一路疾驰往齐王府赶去了。
“王爷,您真的可是吓死小人了,小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路上,阿赵虽是只是一个驾车的随从,但仍要开口与齐王说话,而且,这话语间还有股子嗔怪的味道。
李从恪坐在车厢里,掀开半边帘子朝外瞧着,道“嘿……你还怪罪起本王来了,咱们风头正盛,能出什么大事来。”
“那王爷也不必提衣跑着出宫呀!方才瞧见王爷出来时,那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小人还以为……”
话说回来,这也是个误会,一个主子火急火燎地从皇宫中跑出来,怪不得叫外边侯着的自家仆人想多了,但也不得不说,这齐王对待自己人还真是好,这阿赵竟然敢有责怪的意思在话中,齐王听了,也不生气,甚至还有闲工夫争辩两句。
世人都道,齐王性子深沉,待人也甚至冷酷,虽不至于到了无端生事的地步,但也是说不了两句话,齐王的脸也就塌了下来,塌就塌了下来吧,还非得装作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金陵传闻,齐王深沉,背地里有好几副面孔,与旁人素来不合。
但也只限于传闻,阿赵听听,也只是笑笑罢了,笑笑这流言,笑笑这一点也不准确的流言,在他眼里看来,齐王是一个极其好相处的主子,只是自家王爷在外和回家完全是两幅面孔,旁人也劝不得,也不知是何缘由,自家王爷在外总是装作一副深沉狡诈的模样,还总是说不了两句话,就叫别人厌恶,可在府中,王爷也总是笑着的,与王妃感情甚至深厚,与府中丫头,嬷嬷,年轻的,老一点的,都相处的甚是好。
“以为什么……你没瞧见本王是咧嘴笑着出宫的吗?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本王应该是塌着一张脸,凝眉,十分着急的样子……”说着,李从恪便在驾车的阿赵面前摆弄出一副着急的样子。
“那小人问王爷,王爷也不说,白白害得阿赵担心了……”
“你问了吗?你方才只是一直强调我们得去国公府,去国公府,可没问本王出了什么大事!”
“有吗?”阿赵一边架着车,一边嘴硬着。
“算了,本王懒得与你计较。”齐王一看阿赵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就知道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辩在所难免,为了避免,李从恪干脆躲回了车厢里,不与阿赵说话了。
这看起来是阿赵赢了,驾车走了一会儿,阿赵扭头问道“王爷,是什么喜事啊?”
“不告诉你!”
“嘶……”阿赵深吸一口气,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来,又说道“王爷肯定是要第一个与王妃夫人说的,对不对?”
“你话怎么那么多?”
“哎,看来阿赵猜对了……昨夜阿赵还听闻,今日夜王爷要陪着夫人到夜市上逛逛,晚些时候,还要去看花船!”
“你怎么知道!”李从恪起身又掀开帘子,半倚坐在阿赵身旁,问道“你一个驾车的,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王爷爱妻之心,人皆有知,小人虽管着王府车马,但奈何流言太甚,昨日一不小心就听了去!”
“听谁说的?”
“忘了!”
“快说!”
“那伙房刘妈妈,夫人房里的襄平丫头,还有账房先生,扫院子的小屁孩刘平,护卫展大虾,还有看门的大汉苏烈日……”
“你还有玩没玩?”李从恪打断道,这阿赵几几乎将府内一些叫的上名字的人都说了一遍,若不出言阻止,怕和府上没有关系的人也要扯进来一些。
“我还没说完呢?王爷!”
“你给你等我,小子,等本王回去之后,好好整顿整顿你们!”李从恪出言威胁。
“好嘞!”阿赵猛地一甩缰绳,车驾猛地往前一窜,李从恪没有防备,向后栽了一头。
“王爷你可得坐好了,等回府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你该敢威胁本王?”
“小人不敢?”
“那不许你去见夫人!”
“早上夫人临走时说了,要我给带回去些干果之类,王爷进宫那段时间,我就去集市上买了一些,就在车厢里面呢!”
听罢,李从恪又掀开帘子,朝车厢里瞅了瞅,果然看见了几大包的油纸袋,说道“我给夫人送去就行!”
“不行,夫人临走前还说了,要我禀明王爷今日行程!”
“禀我行程作甚?”
“嗯……这个听闻是夫人在王爷身上闻到了一种熏香,怀疑王爷在外边浪荡了!”
“本王没有!”
“小人晓得,所以小人更应该去见夫人,详详细细地将今日王爷的行程禀明,这样夫人就不会怀疑了!”
“好……”李从恪暗暗握拳,只要有阿赵做个人证,自己在外浪荡的嫌疑也就解脱了。
不过转头一想,自己什么时候在外浪荡过啊,没有的事啊!又偏头瞥了阿赵一眼,瞧着他也不是说谎的人,便又问道“本王何时在外浪荡过啊?”
“据小人所知,王爷没有!”阿赵如实应道“不过,那熏香的事情是实打实的,几日前,王爷醉醺醺地回来,身上确实有一股味道,而且这种味道也只有那种地方有!”
“哎!阿赵,你可不要睁眼说瞎话呀!你可是跟着我的,那日,我可是与我舅家表哥去吃的酒。”
“小人明白!大概是安公子身上沾染的,见了王爷,不小心沾染上的!”
“你知道就好,回去之后,可要与夫人好生说说!”
“好嘞!”
“你这幅贱兮兮地笑容是什么回事?”
“没有啊!”
哦,原来你想见夫人,就编出这么一出谎话来,好到夫人面前去告本王的状!”
“不是王爷,我哪敢去告您的状啊!”
“你就有!”
“小人没有!”
“那你发誓!”
“我发四!”阿赵郑重地举起自己的三根指头发誓,只是这“誓”字念成了“四”。
“你就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