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说他要回来了。
明天出发，后天到家，我去接他。
说是工作不顺，回家散心。
松水听完我的转述，关上了门。一下午没出来，直到我做好了晚餐，用豆椒排骨在门口喊他，才出来吃饭。
“这是闹什么矛盾了？你也跟我讲讲吧”我试探着问松水。
松水愤愤的咬着排骨。
过了一阵，我以为他不会说了，正准备重新组织语音。他开口了，“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从来不管我，都不知道我读哪个年级。我就没吃过他煮的一顿饭，天天打发我去外面吃。”
他又补充了一句：“他真的是你亲儿子吗？他完全不会顾家。”
我哑然失笑，这确实不是我儿子，我只是一下子得到了一个便宜儿子和便宜一大家子。
所以，也不是什么大矛盾啦，我一个青春期后期的人完全能理解这种青春期前期的少年的心思。
没准他回来就是一个改善亲子关系的机会呢。
星期四，上午我买好了菜，下午去机场接人。
等待的过程，我特地翻了翻手机的照片，以免认不出人就尴尬了。
还别说，照片看起来听像我的。不过在我看来，是远房表哥的那种像。
他叫吴雪冬，今年38岁。
松水我还能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面对这样一个中年大老爷们，我也不敢真当儿子看呀。
按心理年龄来看，我当他儿子都可以。
“爸。”有个大高个冲过来撞到我怀里，撞得我肋骨痛。
“冬冬啊？”
也许是我略带迟疑的语气让他觉得是我多年没见认不出他了，他一把揽过我，试图亲呢。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长大后，我爸都没这么揽过我。
我挣扎出来，跟他并排走。
他神情忧伤了一下，马上又好了。
到家松水还没放学，我估计他爸回来了，他今天也可能不回家吃晚饭了。但是等一下他下课我还是打个电话过去吧。
我去厨房洗菜。
我是按我妈的惯例来的，不管是亲戚还是家人来，第一餐都算客。所以要隆重一点，搞搞仪式感。
吴雪冬也走进厨房，“爸，我来帮你。”
在电话里听人喊爸还不觉得什么。在现实里，如果没有好几年听这个字的积累，还真是每一次都起疙瘩。
但是有人帮忙，我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我忘了松水说过的话，还试图让他帮忙来减轻负担。看到盆里只有一小把菜叶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他果然不会做饭了。
我叫他洗菜苔，他给我将菜杆都摘出去了，就留了菜叶子。
我不得不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模样来：“崽呀，可怜天下菜农心，这些菜杆都嫩得很，都是能吃的。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还是出去吧。”
他捡起被他抛弃在地上的菜杆，仿佛是为了验证是不是真的如我所说。两手轻轻一掰，菜杆断了。
果然很嫩，他信了。将菜杆都捡起来，“这些还能吃吗？掉地上十来分钟了。”
当然能吃，不要因为掉地上就抛弃它好吧，菜还是泥巴长出来的呢。再说这地我每天都拖过，怎么不干净啦。
他放下菜杆后也没出去，又找了另一袋菜来洗。
我切着肉，觉得原主的教育有点问题呀。教出了一个事业成功的儿子但是却没让他具备松水这样一个初中生都知道的常识。也有点失职。
我问他：“我以前没教过你吗？你择菜都不知道，之前还让松水自己去外面吃。你自己忙工作去了，孩子都不管。”
他闻言洗菜的动作慢了下来，还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
就是这一眼，让我怀疑去自己来了。等等，算算我知道的时间线，在原主中年的时候，他好像跟他儿子现在一样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然后妻子又过世了，两个儿女跟着老杨一家生活。老杨这人外表粗犷，实际上干家务就是一把好手，肯定不会让他做一点事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行。
不是吧，骂儿子打到自己的脸了。虽然这张有皱纹的脸不是我的，但话是我骂的。
所以吴雪冬虽然是搞科学研究的，但有些家庭常识他完全不熟，也情有可原了，这完全是他老爸的锅呀。
我不再说他了，反而看到他洗完菜后也没有出去，一直在厨房门那里看着我煮菜，我叫了他过来看清楚些，一个步骤下去还给他讲讲。以前他没学，现在还有机会。
“你打个电话给松水吧，这个时候他刚好下课。”我看了看手机。
“嗯，”他就在厨房里打，眼睛还没离开我正在炒的麻辣子鸡。“喂，松水，是我，爸爸。哎哎……别挂电话，是爷爷喊你回家吃饭了……”自己喊儿子回家吃饭很丢脸吗？还要假借我的名义。
挂了电话，他继续凑过来看。
“去摆碗筷吧。”我给他下指令。
“哦。”
他在厨房转了一圈，又来问我碗筷放在哪？
我给他指指洗碗机。
唉。
所以洗碗机和扫地机器人这种改善老父亲劳动的东西都是女儿买的，而他就买了个华而不实的按摩椅，我总共就用了一回。
所以对比之下，女儿是小棉袄，他就是个有着科技噱头的PVC罩衣，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的那种。
“我回来了。”松水推门换鞋。
看见他老爸，没什么表情喊了一声。直接去洗手端菜去了。
好在他爸也不气，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给我们爷孙夹菜。最后让我吃到积食。
好心又帮了倒忙。松水又要去上课了，只能拿出家里没扔的空药盒告诉他出去给我买这个药来。
他接过盒子，想和松水一起出门，松水穿上鞋直接关门，看穿了意图，自己走了。
他摸摸碰一头灰的鼻子，出去买药了。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坐沙发上玩着游戏，唉，反应慢了，被队友骂了几次，也不想玩了。果然电竞游戏什么的，还是要年轻才能吃这碗饭。
过了一会，药买来了。我吃了药，觉得好一些了。就让他自己去整理房间铺床。
这些事，也不是我要帮他做的，他自己能做的就让他自己去呗。
就是我是他真正的爸爸，我也会这么做。不能让他在家就成了四体不勤的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