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步子轻而稳的踏过每一块石面，半披着的发丝任由冷风扬在空中，双颊也都布上层淡淡的冷红。
指尖泛着冰凉，有些麻麻的，可苏离离却不觉得冷。
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比她的心更加寒凉的……
单薄消瘦的身躯独自站立在天地间，广袤的月色便轻易将她包裹在其中，就连背影也都彰显着寥落，而她却低头看着双手中握着的暖玉。
许久，才落下一道无声的叹息。
苏离离找到齐渊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子里的窗边煮酒浅酌着，分明只有自己一人，却透着股无比的自在与满足，仿佛这天地间唯有他一人便足够了。
齐渊端着酒杯拎在半空中，双目的视线专注而又深情的落在酒盏之上，好似此时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相处了多年的心尖人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门口，苏离离不由顿住了脚步。
自她认识齐渊到现在，她都没看到过他露出这样的一面，就像是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弱点一般，显然不愿让任何人知道。
犹豫了瞬，苏离离终是缓缓转过身，她的事情，便等到下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罢！
“门口风大，你准备站到几时？”
清冷的话音冷不丁的自背后的屋内传出，苏离离一时间竟感到有些局促，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就那么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屋子里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索性提起步子走了进去。
她刻意将步子踩重了些，确认齐渊足以听到后，却也不见他抬眼看过来。
“你身子不好还乱走，就不怕病情加重。”平静的话语中虽听不出任何责备的意味，但却是发自内心。
苏离离停下步子，齐渊这才抬起视线，顺手倒了杯热茶。
“你就不问问我这么晚过来找你有什么事？”她应声坐下，一手握住暖和的茶盏，真实的温度将她的思绪又拉回了不少。
齐渊轻淡的视线自她依旧隆起的小腹与挂在腰间的暖玉一扫而过，淡声道，“你肯踏出那间屋子，就算是天大的事，我也应该答应你不是？”
闻言，苏离离不禁一怔。
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酒气，可她觉得齐渊肯定喝醉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有些奇怪。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他的目光虽是落在自己身上，却又像是在看别人。
“你醉了。”没由来的，她将浮上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齐渊嘴角一哂，伸手道，“暖玉拿来。”
见她没有动作，又补充一句，“我再往里注入些许灵力，可以让你的身子恢复的再快一些。”
说到这，苏离离才不再迟疑，取下挂在腰间的暖玉便跃过桌面递交到他手中。
犹豫了瞬，“这块暖玉的确神奇，就是先前咻咻总爱啄它，有好几次如果不是我发现的及时，怕是就被它给啄裂开了。”
咻咻的力气，别说是一块玉，就是石头也能被它给啄开裂。
齐渊眉间隐隐泛着股不悦，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往暖玉中注入灵力过后，才道，“这东西没那么脆弱，不过你还是得看好，莫要弄丢了。”
接回暖玉，苏离离眼中不由生出几分狐疑。
方才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齐渊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就连后面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对劲，分明是很在意暖玉，又在刻意隐藏……
不自觉的联想起流月的话，苏离离故作瞥了眼四周，充当无意中提起般的问道，“我怎么觉得狐山冷清了不少？上次……”
“我让他们出去办事了。”齐渊想也不想的打断。
话已至此，苏离离自是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她正踌躇着如何转到下一个话题时，就听到齐渊率先开口，“你这次亲自过来这一趟，还想问些什么？是想得知周国皇帝的情况？”
周国皇帝？再次听到这四个字，苏离离倏而愣了瞬，只觉得这几个字瞬间便让她觉得那些在皇宫中的记忆，又久远了些。
垂着眸静默好一会，她才摇头，“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来。”
“你自己？”齐渊挑眉，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她身上，“只要你不是想求死，其余的我都可以考虑考虑。”
不知是哪句话碰触到了苏离离的笑点，她忽然失笑出声，随即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我想……或许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我肚子里的胎儿究竟是死是活。”
最后半句话，是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能问出来的话，也是近些日子以来一直缠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平息的大事。
问出内心所想，苏离离便释然了，静静的坐在原处，哪怕齐渊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哪怕就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她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回避。
“你，与她真的很像……”喃喃的话音自口中情不自禁的说出，得知有些失神的齐渊忽而敛了敛神绪，收回视线。
“她？”苏离离本想问这个她是谁，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去。
齐渊端起一杯酒仰头便下肚，继而道，“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炉上的酒不断的冒着热气，窗外的冷风一阵又一阵的斜斜吹进，伴随着齐渊的话音一点点消融至苏离离心底。
对于旁人来说短暂又普通的一个夜晚，对于苏离离来说却是渡过了个极其漫长且煎熬的阶段。
等她再次醒来后，凭着昨晚残留的意识缓缓伸手覆上肚子……
原本该高高隆起的肚子，此刻变得平坦无比，与以前无异。
如果不是心头的痛楚还未散去，或许她会以为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场梦，兴许等她再次睁开眼就会回到现实。
可事实就是事实，是她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换上身鹅黄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简单挽了个发髻，未施粉黛的面颊还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却恢复了几分。
脚步声自门口传进，随即站在一米外站定。
端着白粥小菜的流月刚刚在心中梳理了遍说词，想着该怎么起这一天的话茬，就被眼前忽如其来的一幕给也算是的吓愣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