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堂的地方监察之权其实是源自于百骑司。
常年以来百骑司因人手问题不能对地方细节事宜监察到位,除了涉及特殊事件和武力干涉,往往在很多地方琐事上需要当地机构配合行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历代皇权的刻意打压与制衡所至。
各地官府虽然作为治理机构,但其中多以普通人为主导,一旦涉及到修行者的事宜,他们显然能力不够。
所以,这个中间角色始终就由纯粹修行者组成的农堂来扮演。
随着长久,农堂自然而然的接过了部分修行事件的监察之权,而百骑司察觉到皇权的敏感,只能在皇室默认的态度下选择沉默。
当代平皇自上位始,更是对百骑司一手遮天的监察天下之权无比不安。
出于忌惮,平皇不想再偏听百骑司一家之言,遂考虑另起炉灶进行分制。
将农堂重组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平皇一是不信任农堂中的宗派修行者,二也是怕将农堂集权于皇室会让灵力两宗不满。
于是,脱胎于禁军的清平卫则应运而生。
作为百骑司的制衡机构,两家的职责多有重叠。
虽然不能明面上针对,但百骑司暗地里却让清平卫吃过不少亏。
清平卫建立之初,作为新生机构被百骑司压的完全喘不过气来。
而百骑司又知道不能将清平卫整死,所以那时候尚还稚嫩的清平卫如同反复溺水犯人,不能死去,又活的痛苦,被整治的死去活来。
期间若非平皇大力扶持,清平卫早就散了架,也不会经过二十年的发展,成就了今日与百骑司的争锋之势。
农堂一直作为第三方,虽然机构庞大,却相对松散,于是这个从一开始为百骑司打下手的角色,慢慢变成了双方互相安插人员争夺“地盘”的新战场。
革户和胡鹏就是以这样的身份,作为棋子踏入了棋盘。
虽然百骑司已经用两百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但若能想到今日之事,是否会在清平卫建立之初就不管不顾的将其碾碎呢?
“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只怕会引起皇室更大的忌惮,之后的心思就更加不可琢磨了,而百骑司两百年的忠名也将毁于一旦。”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二人,他很清楚他们的来历,也知道这两人背后真正站着的是谁。
“但放任自流也不行,这个敌人是皇室亲手扶持起来的,若不想被蚕食,我百骑司只能应对。”
只是,这个敌人既不能打死揉烂又不能放任,且对方如同跗骨之蛆,还在不停的汲取着百骑司的力量壮大,面对这样的对手,百骑司又能应付多久呢?
百骑远为心中也只能沉默。
……
胡鹏和革户二人并未因对方来自百骑司就心生退意。
他们只是好奇,百骑司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们先是出示了自身代表农堂的桑木牌,证明了自己不是闲杂人等后,要求百骑远为出示证明。
百骑远为从怀中取出那面乌黑铁牌,任由二人认真验看后将其收回。
胡鹏收回审视的目光,当先跨出半步对百骑远为拱手道:
“即便是百骑司在此行事,也还请大人告知原委,监察地方修行事宜也是农堂的本职,还请大人体谅。”
农堂如今暗地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其明面上仍然还是百骑司的协助机构,所以二人对百骑远为尊称一声大人。
百骑远为默默的看着胡鹏,直到对方的目光开始闪躲才冷声道:
“近期济水城中三教九流聚集,动机未明,其中有百骑司负责缉拿的要犯。”
胡鹏有些将信将疑的开口问道:
“这么说是百骑司的大人们在此与之爆发战斗?那敢问大人,此人是何要犯?”
百骑远为神色愈冷并不作答。
胡鹏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怵。
但他随后想到,自己其实是在代替清平卫发问,而立于清平卫众人之巅的那个名字,又带给了他一些开口的勇气。
“济水城外有修行者交战,不止是我农堂需要了解,想必清平卫随后也会过问,还请大人将此要犯信息告知,也好让我农堂备齐卷宗供清平卫查验。
再不济…大人也可以将缉拿公文出示我等…”
胡鹏的声音越说越微弱,当他硬着头皮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已经满头大汗。
他看着百骑远为阴冷如冰的面色和紧握刀柄的双手上鼓起的青筋,忍不住悄然后退半步,将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胡鹏和革户都做好了对方暴起的准备。
胡鹏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一直默默观察百骑远为神色的革户急忙想出手阻拦。
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百骑远为的刀,竟然如此之快。
胡鹏的嘴方才微微张开,一道青金的色的匹练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革户和胡鹏堪堪反应过来,急忙暴退。
待二人身形站定,慌忙的再去寻找时,随着一声刀声入鞘,那道青金色匹练早已无迹可寻。
革户急忙摸索全身,发现全身上下完好如初无一失去时,才长松一口浊气。
这时,他察觉身旁异样,扭头看向胡鹏,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止不住的心寒。
胡鹏的双手刚刚触摸到脸颊,两道平滑的切口从他的嘴角开始出现。
当一阵血雾伴随着他的惨叫从脸颊两侧喷薄而出时,一张横跨整个面部的恐怖大嘴在他满脸的血色中定型。
革户不是没有上过战场,各种伤情也都见过。
只是,他看着胡鹏抱着面孔在他身前哀嚎,脸颊皮肉下蠕动的猩红肌肉让人触目惊心。
而胡鹏越是痛苦,那张被刀锋切开的恐怖大嘴就笑的越是灿烂。
在革户面前,诡异的笑容在哀嚎中盛放,这让他感觉荒谬,浑身寒毛根根立起。
百骑远为的那一刀,直接将胡鹏的嘴巴切开,甚至带着恶意,刻意将刀锋划出一个弧形。
革户看着不远处那手扶刀柄,如同从未出刀的黑甲年青人,心中即便无比愤怒,但却升不起一丝出手反抗的念头。
这时,百骑远为冰冷的声音传来,即便场间充斥着嚎叫,也依然无比清晰的传入了革户的耳中。
“两个跳梁小丑也想拿清平卫来压百骑司?”
革户此时不敢随意搭话,他怕自己一张口,便会落得和胡鹏一样的下场。
百骑远为的神情带上嘲讽,蔑视的眼神扫过二人,开口道:
“卷宗在我百骑司几位老大人的岸头上,他朱辞镜有本事就尽管来取。”
革户心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他二人能否把话传到那人的耳中,即便传到,恐怕高高在上的清平卫统领也不会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对百骑司登门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