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成大事者,必须具备自身能力与后期机遇,二者缺一不可。
机遇往往比能力重要太多。
陈胜的机遇相当不错。
当时,秦二世下诏征用民夫,去渔阳驻守边疆,在阳城做雇佣工的陈胜恰好被编进了这支队伍当中。
更幸运的是,他做了队长。
在这支九百人的队伍中,他还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两人一见如故,畅谈许久。
此人就是副队长,名叫吴广。
他们领着戍边队伍,从阳城往渔阳的方向赶去,路过大泽乡附近,碰上了暴雨天气,队伍没法继续行路。
陈胜和吴广都知道下雨延期的后果,如果没按期到达渔阳,按照新律法每个人都是死罪,就算拼命赶到那里,也会因为误期被砍头。
现在逃跑呢?还是死罪。
无论怎样,他们都会被砍头。
陈胜琢磨着,人和咸鱼不同,不如死前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失败了不要紧,万一成功了呢?
人总是要有点梦想。
他把想法先单独告诉了吴广。
吴广一听,不多言语,心中已经明白了陈胜的所思所想,这就是好哥们之间的心有灵犀。
吴广说了俩字:“挺你。”
陈胜喜不自禁,但是立刻板着脸陷入僵局。他虽有胆识,计谋还差那么一丢丢,“俺空有满腔计划,却不晓得怎么执行,从哪一步干起呢?”
吴广暗中戳了戳两个人,分别是走在队伍前面和末尾的两名秦官。
他小声跟陈胜商量:“手下的九百号人都想反,但目前他们的思想还不太成熟,所以我们现在第一步要巩固已有的民心,然后再……”
吴广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意思是等民心稳定后,立刻干掉派来监督他们的两名秦官,以他们的人头祭天,最后一举拿下大泽乡。
陈胜觉得此法可行。
在吴广的建议下,趁监督员休息的时候,兄弟俩手拉手心连心,带着手下九百号人,再到附近村落晃悠一圈,找来许多没有通关牌而流浪在山里的难民和山贼,秘密发表了一次类似《I have a dream》的现场演讲。
听众们热血澎湃,早就看秦军不爽了,经过陈胜的呼吁,一腔怒火被点着,想反秦的人纷纷报名加入。
陈胜连蒙带骗哄来一千多人。
在这次演讲当中,出现了许多鼓舞人心的名言,传扬了两千多年。
比如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饱受苦难的百姓,空怀大志的壮士,听完陈胜的演讲纷纷膜拜,大家异口同声直呼,甘愿听从号令!
巩固人心之后,陈胜磨磨菜刀,准备动手干大事。
吴广比较谨慎,三思而后行,在陈胜动手杀死秦朝监督员之前,吴广觉得还需把准备工作做充足一点。
起义毕竟是一件冒着生命危险的大事,必须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别人凭什么跟你抛头颅洒热血呢?
吴广动了一番脑筋,最后帮陈胜草拟了另一份演讲词。
第二份演讲词中详细介绍了他们起义的原因。首先怒斥了秦二世胡亥的残暴,以及他弑兄篡位、压榨百姓的种种恶行,其次夸了夸公子扶苏的仁慈,还有楚国大将项燕的伟大,表明这次起义全是为了拥护两位贤人。
最后,吴广给这次起义军队定下一个响亮的口号:张大楚国!
百姓没几个见过扶苏和项燕,但借着贤人的名义反秦,信服者愈来愈多,加入队伍的志愿者也愈来愈多。
吴广没参与陈胜的第二次演讲,他忙着帮这次起义做更多舆论。
起义的正当理由很充足,但是人们并不认识陈胜,所以吴广必须做些事情,把兄弟包装一下,推广出去。
……
刘浪听到此处,困意袭来。
他支起火架,烤干了衣服。
卢绾拍了拍他肩膀:“阿季,有没有察觉人群之间颇有躁动?”
刘浪看着微光,心里也在发愁。
卢绾又道:“不宜讨论民变。”
刘浪问:“难道他们也想反?”
眼前的一百号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居多。
管理一百号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让刘浪想起他曾经兼职过教育机构的事业——一个小学低年级的数学辅导老师,平时上课管着二十几号人,就像跟二十几张嘴吵架一样。
这些成年人比小孩好管一些,大家都是同乡,有些人跟刘浪经常在武负家喝酒划拳,所以一路上很服从刘浪的命令,他说休息大家就休息,他不说休息,没一个人敢喊停。
如果牵涉到与性命相关的问题,他们这群人还能听从他的号令么?
方才在讨论陈胜等人的故事,已经有人联想到了自己的微妙处境。
白胡子老头说:“俺听说那天晚上有狐狸叫,声音好像在说,大楚兴大楚兴,陈胜要当王啦!”
一个大叔说:“搞不好真是狐狸大仙下凡。”
另一个大叔说:“俺有个亲戚在河边捕鱼,亲眼看见鱼肚子里有朱砂写的三个字,他不识字,拿给当地算命先生一看,不得了啊,那三个字写的就是……”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格外凝重。
一个毛头小子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激动问道:“陈胜是不是上天派来拯救俺们的神仙?俺们为什么不去加入陈胜的队伍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熊孩子的两个问题喊得特别响亮,整个山洞的人都听到了他的问题,一时鸦雀无声。
这一百号人齐刷刷望向刘亭长。
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亮着几堆微弱的火光,突然有一百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刘浪内心觉得无比恐怖。
他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提前告诉这些人,你们别做梦,跟着陈胜没搞头,张楚政权若是成功,还要他汉高祖做什么呢?
“大家该吃吃,该睡睡,明早要赶路呢,”刘浪站起身,对义工们非常诚恳地说道,“老子知道你们此时的心思,但是在头脑发热时,先想想自己的家人,再想想实际情况。”
既不知道陈胜的具体位置,又没通关卡牌,这些人估计还没能加入陈胜的大部队,便在半路被各地守城巡逻的秦军截下,当做游民治罪了。
为了使百姓安于耕种,人们不能随便出入各城各县,除非有县令颁发的通关卡牌,否则按律当被扣押。
这就是秦朝的法规。
刘浪身上只带了两块牌子,一块是自己的通行证,另一块是卢绾的。
这时,卢绾顺着小孩的话也问了一个问题:“你心中想反,但是我们目前尚无最佳时机,对么?”
刘浪说道:“还是你聪明。”
陈胜的第一枪打得特别漂亮,拿两个不受欢迎的秦官人头祭祀,再假借扶苏和项燕的名义攻下大泽乡,有了根据地,以后才能持续发展。
刘浪呢?
难道先杀县令,再攻下沛县?
眼观四下老弱病残,能打的壮汉总共六七十人。他们一没盾牌,二没兵器,三没骏马,四没粮草,要什么没什么,怎么跟几十万秦军打架?
前人有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整个地球。
刘浪无奈叹了口气:“老子缺的是地球么?老子缺的是支点。给老子一个起点,老子能干翻整个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