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少是被尉迟兰叫醒的,当他捂着还在发涨的脑袋睁开眼睛时,与带着幕离的尉迟兰四目相接,扑鼻的桂花香气,使他瞬间忘记了撕裂的头疼,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对方,虽然隔着面纱,依然挡不住那双眸子里的暖意。
春江花少望的有些出神,竟然忘记了周遭还有其他人,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在尉迟兰再次唤他的名字时,他才回过了神。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头有些疼,眼有些花,刚才冒犯了,姑娘见谅。
看到春江花少醒了过来,尉迟兰也没做停留只是说了句“你没事就好”便走开了。
水邬上的人都还在,水邬在刚才剧烈的摇动中也没有多少损伤,除了骆长青因为被点了穴道,躺在转动邬轮的小屋里还没起来,其他人都已经没什么大碍。
春江花少看了看周围,他们正身处一个巨大的空间之中,水邬之下是一条不见头尾的地下河,岩洞岩壁有十几丈高,正上方的头顶是大漩涡流下来的水柱,从下往上看时犹如龙吸水一般,只是这水并没有落到地下河里,在半空中像受到了什么力,弯曲着冲到了旁边的岩壁上,这么多的水像是流进了山体里,就这么不见了。大漩涡就在几十丈之外,却又像隔了一个世界。
地下河流的很慢,水邬虽然还能用,但好像挨着岩壁搁浅了,林为拿起长杆试了试水深,说道:水邬下边一定是被石头卡住了,你看这两丈的长杆都没有试到底,这河水行邬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着便去水邬前头查看情况。
水邬上的人都在各自的忙活着,蓝若玉望着这硕大的空间,还有看不到尽头的地下河,感叹道:没想到这沼泽地下还有这么大的空间,这里不会就是那个丞相墓吧,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啊。
这几句感叹的内容,所有人都能看得到,就像大家在品尝同一款菜肴,突然有人说咸淡适中,而没人回应一样。此时也同样没有人回应蓝若玉。
林为最终还是找到了挡住水邬的东西,是一块大石头,石头之大单考人力很难移动,何况是在水中。罗行见状,拔出巨阙剑左右一挥,石头便成了碎石,林为看了看罗行说道:罗兄,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出手这么狠,要是砍在水邬上,弄个大窟窿出来,那咱可就走不了了。
罗行没有理会,他知道这是林为刚经历了穿过大漩涡的刺激,好心情还没消散,跟自己开玩笑呢。
果然,碎掉的石头落到水里后,水邬动了,众人都已做好了准备,骆长青的穴道也已经被解开,面对已经过去的大漩涡,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这声长叹之中有没有后悔与自责,没有人问他,当然他也不愿意说。
水邬重新启航,由于这水流实在太慢,他们不得不人力转动邬轮,远离了大漩涡,洞里边逐渐变得黑了起来,经过刚才的颠簸,油灯已经找不见了,此时小白落到灯杆之上,当起了这水邬的明灯。
尉迟兰看着灯杆上小白脖颈上的琥珀扳指若有所思,她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见过还听别人描述过,总之看到这扳指发出的光时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次站在水邬头上的成了春江花少,因为所有人的火折子都被打湿了,只有他的雀翎扇还能发出光亮,他独自站在邬头打量着这硕大的山洞。
山洞虽大,除了垂下来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并没有其他异样,两侧的岩壁上光滑透亮,像被人打磨过一般,水邬已经行了有一段距离,可这山洞就像人工修整的一样,依然是大小相同、粗细一致。林为突然开口说道:这个地方咋那么顺溜呢,要是没有水,这活脱脱一个大宫殿啊。
林为无心的话似乎点醒了尉迟兰,本来看着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可翻遍了记忆都是把水和山洞联系起来的,林为提到“宫殿”两个字,她才恍然大悟,泰山腹地中巍峨的宫殿前,不正是那长长的天道井,那井里正是这光滑的石壁,“乾巽环阵”也就是利用这光滑的石壁才布出来的。
想到这里尉迟兰说道:罗先生,你看着光滑的石壁,眼熟吗?
罗行早就看到了这些石头,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联想到什么,于是说道:请大姑娘明示。
尉迟兰说道:天道井里的“乾巽环阵”。话还没有说完,罗行自己轻拍脑袋,有种知知甚晚的遗憾。
林为听到“乾巽环阵”,赶忙转过头来,看了看说话的尉迟兰,尉迟兰并没有说第二遍,知道的人也没必要说第二遍,林为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震惊。
罗行说道:怪不得总觉得在哪见过,原来……顿了顿又说道:难道我们已经在阵法中了?
罗行的疑问刚出口,就看到河流的正前方有两扇对开的石门,石门的出现似乎在告知众人,要么不是阵法,要么强过乾巽环阵。
尉迟兰的灼日镜已经碎了,如果再遇到那乾巽环阵,如若想破阵,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石门就在眼前,骆长青招了招手,水邬帮的兄弟会意的把水邬放慢了速度,借着雀翎扇的光能看到这两扇石门并没有完全的呈现在众人面前,门槛跟门机像是被“埋在了”水下。水面之上只有大门的一部分,就这一部分也足有三丈高。
尉迟兰看着这两扇石门心道:这石门跟泰山腹地的石门十分相似,但比之前的大很多,石门之上同样有成排的门丁,每排有七个,由于石门有一部分在水下,并不能看到具体有几排。这如果是丞相墓的入口,那这丞相墓与泰山腹地的古墓肯定存在一些联系,因为两对石门除了大小有异,门丁的排列方式以及样式一模一样。
众人正看的出神,突然水邬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摇晃的厉害,春江花少朝水里照过去时,看到水里有一个黑影从水邬底下游过。正当他把头伸出来,想看个究竟时水中的黑影像弹簧一般,猛的窜了上来,由于速度太快,春江花少又离得太近,眼看已经没了躲避的可能。
黑影出水的一瞬间,春江花少心就凉透了,这不正是一条成年的食人怪鱼,怪鱼的嘴已经张的老大,春江花少虽然极力的扭动的身体,但为时已晚,就在他即将成为这怪鱼晚餐的时候,只听“乓”的一声,这怪鱼就像中了定身咒一般,张着大嘴又落到了水里。
春江花少暗叫:好险。抬起头四下张望,想看看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却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眼神,似乎对自己能逃脱这怪鱼的锯齿感到十分的吃惊。
春江花少打量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救自己的人,正自纳闷时,石门之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是何事。
众人抬头看向声音的出处,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亭亭玉立的站在石门的门拱上,身上虽然没有华丽的衣裳,但如丝绦一般的身材,更能体现出天然的美感,声音清脆的像一只画眉鸟,竟让人有一种摄魂的错觉,声音实在好听极了,自下而上虽看不清面部,可是从轮廓中可以猜的到,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只见她左手提着一盏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朦胧如画,似隐似现的像位隔世的仙女。
春江花少这才意识到,刚才击中怪鱼的石子,就是眼前这位姑娘掷出来的,于是心中立刻升起了肃穆之心。
在这石洞之中突然有人出现,众人惊--喜不一,骆长青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已是激动的措口难言,对于尉迟兰来说,看到了人就证明传说是真的,那霸王玺多半会在丞相墓中,蓝若玉虽然有些失落,但既然来了,也就很快消除了怨气。
春江花少还没来得及回复,林为抢先说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蓝若玉心道:如果这位姑娘是落青川的后人,那我们就是外来者,那林为反问的话就有些不妥。于是赶忙补充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是陪这位骆先生来寻亲的。
骆长青听罢,赶忙起身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我是骆长青,请问姑娘可是姓落,落叶的落。
那姑娘说道:我不管你是谁,第一次见面就问我姓名,不管是与否,你的表现都太轻浮了,肯定不是好人。
骆长青没想到她会生气,赶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的祖父名叫骆恩,六十年前被这大沼泽里姓落的恩公救过姓名,后又杳无音信,今天特来寻亲,以了却我祖父的遗愿。
那姑娘说道:你说你的祖父叫骆恩,那骆字怎么写。
骆长青说道:左边为马右边为各,当年为报救命之恩,又不想冒犯了落家长辈,特取同音的骆字。
姑娘说道:你说你是来此报恩,以了却祖父的遗愿,那你准备用什么方式报恩啊。
骆长青没想到,她会用这个问题来反问自己,本来就是蓝若玉拿来应急的问题,这下让骆长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春江花少心道:这姑娘也确实与众不同,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如果不是内心充满敌意,那肯定就是不经世事天真。
于是春江花少赶紧补台说道:这位姑娘,感谢刚才出手相助,要不然在下定要吃尽那怪鱼的苦头了。
听完春江花少感谢地话,那姑娘倒也干脆,说道:我叫落摇情,奶奶说过帮助别人不是为了得到感谢。不过你既然说了,那我就收下了。
此时的春江花少终于明白,眼前的姑娘绝对是不经世事的天真,不过也难怪,如果她真是落青川的后人,那终日里呆在这沼泽之中,避免了尘世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能留住这份难得的纯真,真是不容易,春江花少突然产生了一种要保护眼前这位姑娘的幻觉,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春江花少说道:摇情姑娘,请问你可是落青川的后人。
落摇情说道:听奶奶说,我们的祖上确实叫这个名字,还说我们之所以生活在这里,就是为了延续他的使命。
蓝若玉插嘴道:延续使命,那是什么样的使命,能让你们落家人在这守候几百年。
落摇情说道:这位公子看你长的如此俊俏,怎么还打听别人的家事呢,奶奶说了你这种做法很不礼貌。
蓝若玉听罢,竟无言以对。
春江花少接着说道:敢问摇情姑娘,你可认识落雅前辈。
落摇情赶忙阻止道:你不可以直呼我奶奶的大名,我都不能直接她的名字。
众人这才恍然,眼前名叫落摇情的姑娘,定是当年骆成、落祝的后代,那丞相墓肯定就在附近,只是眼前这么天真的一位姑娘,又怎么忍心瞒过她,去她日夜守候的丞相墓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