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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人叹 (1)

由于韦去非重伤,三人准备退回先前落脚的小镇,先寻镇中大夫为他治疗。谁知那韦去非虽是伤重,听得他们的商量,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沉声道:“不可。”

唐六郎急道:“为何?你都伤成这样了!”

韦去非刚要说话,却咳出一口血来,直喷在陆茶肩头上,将她的衣衫染红一片。杨君笑见之更急:“师父,你……”

“无事,”韦去非调息片刻,敛眉道,“将我放在林中即可。你们速往西北走,切记,不可进镇。直到过了南河地界,方可安心。”

“噗!”陆茶喷笑出声,引来另三人侧目,“哎呀呀,大英雄,大豪杰,胆识虽是过人,可惜脑袋不怎么聪明。”

听她这句,韦去非并未言语,倒是杨君笑高声喝断:“陆姑娘!即便你对我师徒有救命之恩,但君笑也不容你如此欺负家师!”

陆茶一手还撑着人,一边摇头笑道:“哈,救人救人,自然是救活非是救死。有人非要做英雄去送死,这岂不是让咱们白忙一场?哎呀呀,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我看你确实不怎么聪明,还是不要做人师父的好,免得误人子弟哪。”

韦去非冷冷道:“你可知方才我杀的是什么人?”

“恶人,”陆茶答得干脆,“就这么简单。非要去多想,岂不是给心里添堵?”

韦去非胸中气动,气海翻腾,唇边又溢出血来。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咳出声:“那是‘天一流’首座张叔为之子、鸩座的第二号人物张琦。”

听得这句,杨君笑倒吸一口冷气。至于唐六郎,虽不明白什么“首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光听那“第二号人物”的说辞,也知道必定是个厉害角色。但那陆茶却不惊不惧,只是淡淡笑道:“不就是个做毒药的,怕甚?”说到这里,她又笑道,“若那蛊毒对你有效,韦兄,你又怎能脱出牢狱?恐怕眼下也不会在这里了。”

韦去非眼光一动:“你知道?”

“知道什么?”陆茶反问,咧嘴笑道,“既然是‘鸩座’,鸩毒鸩毒,陆茶我不过只是顾名思义罢了。”

韦去非咳血一声,再不多言。陆茶虽未看他,但已渐觉背部湿热,韦去非失血之况可想而知。她收起笑意,一方面加快步伐,一方面冲杨君笑和唐六郎道:“杨姑娘,唐兄,你们脚程极快,烦劳两位去镇里跑一趟,买些伤药。我先带韦兄隐入林中。半个时辰后,咱们在西北林中碰面,坎位第十六棵树下。”

“好!”唐六郎拔腿欲奔,迈出两步,又猛地回头,“陆姑娘,坎位是哪个位啊?”

陆茶已将韦去非负在背上,奔出数步,远远答了一句“进林便知”,便跃入古道边的密林当中,于林间疾奔,再也望不见了。

唐六郎与杨君笑再不敢耽搁,两人速往小镇奔去,买了伤药物件。杨君笑心急她师父的伤势,拿了药包便奔出镇子。

唐六郎赶了数步,忽然想想不对,他折回了镇里买了件长衫,又准备了些馒头烧饼。可怜他小小捕快,俸禄本就不多,就这么片刻的工夫,已将钱袋花了个底朝天,只剩下两个铜板儿了。

置好衣食,唐六郎亦是火速赶往陆茶所说的西北密林,生怕那“天一流”的人追来。奔入林中,果然像陆茶说的那样“进林便知”——只见一棵大树上以泥巴画了只乌龟。

这时候还有心情画这王八羔子,定是没有别人了。唐六郎叹出一口气来,伸手抹去了树干上的泥巴画,这才向着方才乌龟所指的方向,数了十六棵大树。

绕过一片灌木,便见那韦去非躺在地上。杨君笑正守在他的身边,为他换药。陆茶却坐在一边的泥地上,没事人似的喝酒。

见唐六郎手里拿着油纸包,陆茶眼前一亮,顿时蹦跶起来,直冲过去抢馒头。她下手极快,唐六郎躲都躲不急,更气人的是,她嘴上却还是慢悠悠地笑道:“哎呀呀,看不出来,唐兄你的心思倒是细密体贴。”

见她咬一口馒头就一口酒,那模样很是惬意。唐六郎看不过眼,开口就冲道:“陆姑娘,你怎这般没心没肺?眼见病人重伤,你却连帮都不帮,只顾着你自己喝酒?好歹你也是苏神医的后人,就算没学过医术,总也该搭把手帮忙上个药什么的吧!难道苏神医就是教你这样为人处世的么?”

陆茶笑笑,还没来得及反驳,却听那韦去非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忙偏头去看,只见韦去非血气上涌,这重重一咳之下,一口鲜血喷在刚刚裹好的白纱上。纵是如此,他那一双黑眼却始终清明,不偏不移,牢牢锁定她的。

在他深邃眼神中,瞧不出悲喜神态,陆茶微愣。但她仍是扬起唇角,用惯有的语气笑道:“怎样?韦兄,是不是连你也要骂一句‘没心没肺’?”

韦去非却不答。片刻之后,他躺回地面,闭上眼,未吭一声。

见杨君笑已经为韦去非裹好伤口,唐六郎忙将手里的长衫递过去。杨君笑轻唤一声“师父”,那韦去非却像是睡着一般,不曾起身穿上外衫。杨君笑以为师父伤势过重,终于熬不住睡去了,便轻手轻脚地将长衫罩在他的身上,遮风也好。

陆茶瞥去一眼,随即抬起手臂,再度灌下一口酒。她知道那韦去非并非沉睡,不仅因为沉睡之人吐息绵长,也因为沉睡之人绝不会捏紧着拳头。

她并未点破,只是转而继续啃她的馒头,喝她的酒。一旁的唐六郎抓了个烧饼,伸手给杨君笑递去,却被她摇首谢绝。

一时之间,林中再未有人说话。

暮色却已渐沉。

为躲避“天一流”的劫杀,他们定是不能生火的,只能在这暗夜密林之中干坐着。一来,就算那韦去非武功再高,从牢中脱出就已经耗了他半条命下去,又经历先前那一场恶战,已再无余力,不可不稍事休息。二来,山势险恶,林中幽僻,易守难攻。而在这暗夜之下,更无法继续赶路。四人也只有暂且藏匿,待天明再说。

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漾得树叶簌簌作响。一轮暮日渐西沉,落于山后,在云间晕染出一抹嫣红。

唐六郎啃完了烧饼,他望了望杨君笑,又望了望韦去非,见他们一时半会都没有吃的打算,于是便将剩下的用油纸小心地包裹好了,塞进怀里。山中寂静,一时也无事可做,他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地上拔起一根狗尾草,放在手中把玩。

抬眼之间,却见坐在一旁树下的陆茶敛去了平时惯有的笑意,怔怔地望着西天的红云。她竟连酒也不记得去喝,就这么愣愣地将酒嗉子握在手心。

难得见她这幅失神的表情,唐六郎不禁觉得奇怪,小声问了一句:“陆姑娘?”

陆茶她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那般望着嫣红的天幕。唐六郎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只见那红云虽是艳丽多彩,可也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那陆茶又何以望得跟傻了一般?他怎么也想不通,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句:“陆姑娘,怎么了?”

“啊?”骤然回过神来的陆茶,下意识地望他一眼。然而只有片刻的无措,她又扬起唇角,一如既往地挂出笑容,“哎呀呀”了一声,举起手里的酒嗉子,灌下一口:“咳!”却不知怎的,被呛了一口。陆茶连咳了几声,好容易才顺过气来,赶紧用手背抹了抹嘴。

见她这样,唐六郎更觉不对劲儿:“陆姑娘,你没事吧?”

“无事,”陆茶摇了摇头,又饮下一口酒,方才笑道,“不过想起一名故人。”

还未等唐六郎问下去,却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只见那一头的韦去非以手撑着草地直起身,坐了起来。

“师父,您好些了?”杨君笑好心要扶,却被韦去非摆手拒绝。

只见他盘腿坐下,又将脊背挺得笔直。他揭开身上披盖的衣衫,单手穿上身——这动作在旁人而言该是再简单不过,但对于浑身刀伤的他来说,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势必牵动伤口,但他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再然后,他向陆茶与唐六郎抱了抱拳:“韦去非,谢过两位相助。”

唐六郎忙不迭地抱拳回礼:“没,没!韦兄您客气了,其实在下武功低微,根本派不上半点用场……”

“没错。”谁料韦去非冷冷截过话头,打断了唐六郎的话。这倒让唐六郎傻了眼:虽说是大实话,但这韦兄怎么半点面子也不给,竟然说得如此光明正大……

一时觉得尴尬,唐六郎摸摸鼻子,不吭声了。可就在这时,却听得那韦去非继续沉声道:“虽明知自己技不如人,却仍是能舍命相助,这份豪气难能可贵。你这个朋友,韦某交定了!”

听了这句,唐六郎顿时心里头暖烘烘的,他咧了嘴角,刚想说一句“多谢韦兄看得起”,却听得那一头的陆茶突然“噗”地一声笑喷出来。

“哈哈,”她大笑,以手背抹去嘴边笑喷出来的酒,望向韦去非,“哈,转得真硬。韦兄,韦大侠,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想要拖人下水了?”

他望她,不言不语。倒是旁边的唐六郎急了:“陆姑娘,你怎么这么说?说到拖人下水,当日是谁诓我只有十天的命好活,诓我去‘天一流’送死的?”

“耶,非是送死,那叫‘历练’,”陆茶笑答,“我诓你,是让你吃一堑长一智,莫傻乎乎地一拍胸脯,便豪气干云跟人拜了把子。这份过命的交情,好结不好散,莫被人拉下水送了性命还不知后悔。”

话是对唐六郎所说,可眼光却是锁定那韦去非。陆茶虽笑,可话里已无调笑之意。

韦去非打量她片刻,忽问:“高姓大名?”

“哎呀呀,韦兄,看似年纪轻轻,却连耳都背了,可惜,可惜。”陆茶摇首,故作惋惜状。

这番言论让杨君笑出言相拦:“陆姑娘,家师不喜说笑,请你莫要这般取笑。”

“好好,算我失言,”陆茶冲她笑了笑,然后转而望向韦去非:“名字本是让人叫的,不是不可说。只是,有人故作神秘,时而撇清关系,时而又要结朋交友,我说,这位善变的韦姑娘,若有诚心,便拿事实来换。”

被她戏称为“韦姑娘”,那韦去非不怒反笑,沉声道:“好,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姓陆,单名一个‘茶’字,”陆茶以问易问,喝下一口酒,方道,“杨姑娘的治蛊之术是你所教?你从何处学来?”

“是,”韦去非冷冷一个字,“苏慕宁与你是何关系?”

“喂喂!韦兄,你不觉得你这回答太没诚意,太过无赖了?”陆茶笑道,“一个‘是’字就想换一段过往,这买卖也未免太好做了。”

韦去非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道非流。”

陆茶一怔,静静地望他片刻,不言不语。过了半晌,她抬手灌下一口酒,方才呼出一口气来:“我与他没关没系。”

“喂喂!”这次倒是唐六郎鸣不平了,“陆姑娘,你方才还说韦兄无赖,究竟是谁在无赖啊?你虽说不是苏神医的后人,但他也算是你的养父,怎能说‘没关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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