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尘抱着儿子,低声抽泣着。清丽端庄的脸上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直往下掉,在穿过小厅大门的阳光照耀下晶莹如玉,又宛如那最美的珍珠。
泪珠夹着吹进大门的冷风印在李宽的额头,冰冰凉凉,李宽没有去伸手擦拭,只是挺直身子恭恭敬敬的跪着,仰头凝视娘亲澄澈深邃的双眸。双眸真的很美,在李宽想来,最好看的星辰也不过如此了。
娘亲的怀抱香香的,很温暖,李宽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如刚出生时的那个寒冬,娘亲也是含着泪咬断了脐带把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
JH的冬天从来不下雪,前世李宽从没见过雪,也从没到过寒冷的地方,李宽很怕冷。这一世,从能走路的一天直到过完一周岁的寒冬,李宽都不曾敢到雪地中玩耍,直到两岁那天,天空依然如刚出生那天下着雪,娘亲抱着已经能在地上健步如飞的李宽到了院子中,带着自己堆了前世今生的第一个雪人,那天李宽在院子中玩了一整天,但却从未感到寒冷。
从那日以后李宽再也不害怕寒冷了,有了娘亲,李宽可以在下雪天像别的孩子那样看雪花,打雪仗,堆雪人,尽情嬉闹。
李宽的眼眶忽然湿湿的,不知道是娘亲的泪水落到了自己眼中还自己也流出了泪。
李宽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了娘亲的腰,“娘亲不哭,我是虎吒,我回来了。”
张若尘依然低声呢喃:“我儿回来了,我儿虎吒回来了”
身后的杨氏将李恪放到地上站起了身子,语带哽咽:“姐姐,母子团聚乃是喜事,你不该哭的。”
张若尘低头亲吻了一下李宽的额头,而后放开了李宽,取出丝帕拭去泪水,“是,我不该哭的,虎吒回来了,我不该哭的。”
站在地上的李恪见自己的娘亲眼睛红红的,而姨娘也在擦泪水,顿时生气了,迈着小短腿跑到李宽面前就是拳打脚踢,“坏人,你把娘亲和姨娘弄哭了,我要打你,娘亲,姨娘不哭,恪儿会保护你们。”
张若尘赶紧把李恪抱开,“恪儿,这不是坏人,这是你二哥。”
“二哥?和大哥一样的坏人么,总是欺负姨娘和娘亲。”
杨氏吓了一跳,“恪儿闭嘴。”
李恪赶紧双手蒙住了嘴巴。
“娘亲,杨姨,李承乾欺负你们了?”李宽顿时秀目怒睁。
“恪儿乱说的,小孩子的玩闹罢了”张若尘一只手抱着李恪,伸出一只手抚平了李宽皱起的眉头。
“虎吒,你怎么穿着甲胄呢?”此时张若尘才反应过来,才发现了李宽穿着。
“娘亲,孩儿今日午时才领着亲卫回到长安的,不想巧遇到皇爷爷在明德门迎接李孝恭王叔和姨父凯旋,孩儿受命领亲卫前去迎接,后来又去了太庙和承天门参加凯旋庆典,庆典结束后向秦王讨要了令牌才出宫去了岳父家借来马车,接娘亲到孩儿的庄子小住。不曾有时间换下甲胄。”李宽详细的把今天的行程说了一遍。
李宽的话信息量有点多,张若尘听完想了一会儿才惊讶的问道,“虎吒,你说你成亲了?不对,你才四岁啊。”
“婚事是师父定下的,还没成亲,得等孩儿满十六岁呢。”李宽有些害羞。
“你师父定下的?女方是谁家的小姐啊?”听到婚事是李宽师父定下的,张若尘松了口气。
“是孩儿的小师姐,至于哪家的,等娘亲去了庄子上孩儿再与娘亲细说。对了,娘亲可是有个姐姐叫张初尘?”李宽不想对娘亲撒谎,转移了话题。
“为娘是有个姐姐,不过前隋时逃出越国公府,听说被独孤谋追杀坠崖身亡了。虎吒怎么会知道你那过世姨母的姓名?”张若尘听到姐姐,又开始流泪了。
“娘亲,你被骗了,今天我遇到姨母了呢,他是姨父李靖将军的夫人。姨母尚在人世啊。”
“姐姐还在!姐姐没死?”张若尘惊喜的看着李宽,“是了,虎吒能说出李靖的名字,姐姐自是还在的,姐姐当年就是为了他才逃出越国公府的。那虎吒可知道你姨母住在何处?”
“还不知道,不过今晚姨母和姨父要参加庆功宴,我带娘亲一起去。”
“虎吒,庆功宴按规矩娘亲是不能参加的,整个秦王府女眷只有王妃能参加”张若尘摇了摇头,“你晚上问问你姨母住在何处,我改日再去与姐姐相会。”
“好的,娘亲。时间不早了,孩儿还要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娘亲且随我到城外庄子居住吧。”
“虎吒,娘亲不能随你去城外居住。”张若尘叹息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
“娘亲乃是陛下指定的秦王孺人,按规矩是不能轻易出秦王府的。”
“可秦王已经同意了的,况且当初皇爷爷也说过娘亲可以跟我去城外居住的。”
“你终归是不肯叫你父亲一声父王啊”张若尘长叹一声。“还有,孩子,你不懂,这皇家内宅是不归男子管的,秦王和陛下也无权干涉内宅的管理。”
“哦,竟有此规矩,那我晚上就去找秦王妃和万贵妃奶奶说说。”
“虎吒,不可,你如今也是亲王了,不能把自己当小孩子,如果你去干预内宅的管理,破坏了皇家的规矩,是会被御史弹劾的。”张若尘赶忙欠阻。
“我管他什么弹劾,只要娘亲过的开心幸福,谁敢阻我,我就杀谁。”李宽脸上露出了杀气。
“宽儿!”见儿子居然扬言杀人,张若尘生气了,“给为娘跪下。”
李宽见自家娘亲生气了,也不敢多言,乖乖的跪了下来。
“你与为娘听好,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必敬之,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孟子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为娘知你孝顺,但你不遵守规矩,反而动辄便要杀劝你守规矩之人,是何道理?”张若尘怒其不争的呵斥李宽,“还有,这两年来你师父教了你什么?”
“师父教了孩儿武艺、兵法、儒学、《韩非子》、鬼谷纵横学说,还有经商。”李宽诺诺的回答。
“既已教你儒学,何故动辄扬言杀人,你枉读圣贤书,如今你贵为楚王,当有王师教导,今晚你入宫便向你皇爷爷请求给你指派王师,若你一日不改此恶习,便不要来见为娘。”张若尘瞪着儿子。
“孩儿遵命。”见张若尘生气,李宽不敢再多说。
“还有,恪儿如今已到了开蒙的时候,但却无人教导,你今日便带着弟弟去参加宫宴,求你皇爷爷让你的王师一同教导弟弟。为娘让你荷姨跟随你回庄子,帮你照顾弟弟。你既要参加宫宴,便速速进宫去换了衣服,我想宫里应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王袍了。”
李宽不敢违抗娘亲的命令,带着小荷与李恪离开了秦王府赶往开明坊。
三人走后,杨氏屈身一拜,“谢姐姐让宽儿帮忙找老师教导恪儿,只是姐姐,宽儿孝顺,适才不过是小孩子戏言,姐姐何故责骂于他?”
张若尘叹了口气,“妹妹,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我便实话实说了,虎吒不知为何,从会说话一日开始就似乎仇视夫君,我若随他而去,他便没有了制约,必然会与夫君交恶。我知他孝顺,若我留在夫君身边,他自不敢恼了夫君。”
杨氏也长叹一声,“恪儿又何尝不是啊,自打我们姐妹被世子承乾责骂过后,恪儿就一直仇视世子和王妃,见了面从不搭理,如今让宽儿将恪儿带走,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