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失败后身死道消么？”大长老罕见地对老祖发出质疑。
“大长老，你真的要打心底瞧不起他么？”白衣老祖衣袂飘飘。
“您，您的意思是……”大长老浑身一震。
“你知道我活了多久么？”白衣老祖蓦地话锋一转。
“不知。”大长老一怔，旋即摇了摇头。
“古有彭祖餐风饮露六百岁，后有鲲鹏一梦千载……”白衣老祖的声音，变得悠长而沧桑：“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四万八千岁！
大长老险些失声尖叫。
他们只知老祖历尽世间百态，却不知老祖居然已经活过近五万载。
“我见证过无数的天骄横空出世，也目送他们在天道劫难下灰飞烟灭。他们有的是仙品变异雷灵根，有的是天生仙骨，然而却注定与仙道无缘，含恨陨落。”
白衣老祖目露追忆和感慨：“天道是公平的，他给予了超常的天赋，就必定会降下无尽的灾祸。”
“可是老祖，这和霜慕那孩子爬天梯有什么联系？他还是一个孩子啊！”大长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仍是满眼不解。
“我在时间长河中见过的那些天之骄子，他们没有一个是灵根与筋骨融为一体的。”
白衣老祖淡漠的语气，瞬间变得激动起来：“霜慕，那孩子是不一样的！如果说天道数万载时间都在进行一项测试的话，那么霜慕就是天道测试最终的成就！”
“老祖，我不明白，您到底什么意思？”大长老额头冷汗直流。
他本以为单纯是找到了一个天纵奇才，但如今却发现，背后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秘辛。
“你只需要知道，就算他失败了，我也会让他活下去。”白衣老祖语气恢复了清冷。
虚空中。
霜慕往下看去，漆黑一片，大长老的身影，早已消失。
四周如墨水般的黑雾，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让人毛骨悚然。
寻常十二岁的少年，发现这样的场景，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
但显然，霜慕并不是寻常少年。
他甚至还能在心里默默数着爬过的台阶数。
不知道过了多久，霜慕感觉口干舌燥，浑身被汗水浸透。
“还没到么？”他抬头望着依旧没有尽头的黑暗，语气听不出情绪。
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长老说过，无论是谁，爬上天梯后都以失败陨落告终。
由此可见，天梯的难度之高。
“慢慢来吧，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霜慕粗声喘息，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天赋如此出众，我宁愿在深山老林修炼到极致再出关。不知道那位老祖有没有发现我的秘密……”
霜慕咧出一缕苦笑，继续往上爬。
之前，面对白衣老祖的时候，他感受到的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若非及时用痴迷掩饰震惊，恐怕这会儿已经被那位老祖给……
“你来了。”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霜慕一怔，很快露出惊容。
天梯消失了。
四周的漆黑不知不觉间化作青山绿水。
等等。
这里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大宝，大宝！”不远处的茅屋中，钻出一个络腮胡的汉子，他手里提着一根烧火棍，怒容满面：“小兔崽子，你躲哪儿去了？拿酒壶撒尿，反了天了，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谁？谁在装神弄鬼？”霜慕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不喜欢这里？”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草地上，多了一个晒太阳的少年。
他和霜慕长相一模一样。
“你是谁？”霜慕脸色苍白。
“我的声音，你不熟悉么？我就是你。”晒太阳的少年向霜慕招了招手，“还在漂泊？你该回家了。”
回家？
我哪里还有家。
霜慕迷茫地呢喃了一声。
手起，寒光肆虐。
晒太阳的少年，络腮胡的汉子，茅草屋内没有露面的妇人和女童，尽数化为了血雾。
“这种程度的幻境……”霜慕小脸发白，抓着铁链的手微紧，但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容。
原来，天梯的难，不在于攀爬，而是其他的事物。
不过很显然，窥视内心的幻境，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处。
“幻境通过了，天梯也该结束了吧？”霜慕缓缓松开铁链，整个人向下方的黑暗中坠落。
嗡。
一阵嗡鸣响起，霜慕再次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大山脚下，一条蜿蜒崎岖的石梯路盘旋而上，直指山巅。
“你也通过了第一层考验么？”几个少年少女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第一层考验？”霜慕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幻境，只是第一层考验……”
“诸位师兄师姐，你们也是来参加天梯考验的？”霜慕缓缓问道。
“对。”几人里面，一个束发少年温和一笑，介绍道：“我们都是这次经过宗门检验的准弟子。据说通过天梯考验，就能正式进入通天派！”
说着，他的星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望。
“我叫霜慕，也是通过检验的准弟子。”霜慕作了个揖。
“我叫万剑诀，梦想是当一个仗剑天涯的剑修。”束发少年回礼道。
“我叫星月。”万剑诀身旁的青衣少女矜持一笑。
“我叫神影。”
“我叫……”
霜慕默默记下几人的名字，提出一起上山的邀请。
众人欣然应下。
“好沉，怎么回事？”山脚下，霜慕刚踏上石道的台阶，就感觉浑身仿佛被大山镇压，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霜兄，你怎么了？”万剑诀一惊。
此时的霜慕，弓着身子，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神色狰狞，仿佛承受着莫名的痛苦。
“没劲，我们先走了。”几个少年少女撇撇嘴，看向霜慕的眼神带着轻蔑。
他们足尖轻盈一点，身形如影，掠向石道远处。
除了霜慕，原地就剩下了万剑诀和星月。
“听说，心有邪念的人，在这石道上寸步难行。霜慕你……”星月难以置信地退后两步。
很难想象，彬彬有礼的霜慕，会心怀邪念。
“也可能是霜慕体质特殊。”万剑诀打了个圆场，建议道：“实在不行，霜师弟你放弃吧。”
“放弃？失败会死的。”霜慕浑身剧痛，但依旧咬牙强忍住没有退缩。
“谁说的？通过第一层后退出，不会有事。”星月琼鼻微皱。
霜慕愣住了。
难道大长老是故意危言耸听？
“算了，我再坚持坚持。”他摇了摇头，越瘦的身形佝偻越来越深。
“第一个台阶都这么艰难，你上不去的。”万剑诀面露不忍。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就算是爬，也要爬上去！”霜慕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血丝密布。
大长老没必要骗他。
所以，说谎的是这二人！原因很简单，少一个竞争对手，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为了增加胜算，就要罔顾人命么？
这就是修仙界啊。
“你不放弃，会累死在这里的！”万剑诀语气带上了一抹焦急。
霜慕掩下眸子中的冷色，低声道：“反正我不会放弃的。”
“不可理喻！”星月跺了跺脚，赌气道：“咱们走。”
“你……好自为之。”万剑诀装模作样地叹了叹气。
霜慕勉强抬起手，扶住了石壁，浑身紧绷。
“给我下去！”电光火石之间，万剑诀和星月一脸狰狞地转过身，狠狠推了霜慕一把。
霜慕在万剑诀胳膊伸过来的瞬间，抵住石壁的手用力一撑，身躯奋力一扭。
“不！”万剑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落空，整个人瞬间栽出了石道。
“啊！救我！救救我！”刚出石道，一股森冷的乳色火焰，将他包裹焚烧。
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一片林鸟。
然而，霜慕可没心思观察万剑诀的惨状。
因为星月的手掌，已经狠狠拍击在他的胸膛上了。
“怎么是你们？”霜慕咽下喉咙的腥气，望着星月背后，震惊道。
“什么？”星月猛地回头。
身后，空荡荡一片。
糟糕，中计了！
星月暗道不妙。
“想害我，就陪我一起上路罢。”霜慕冷冰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奋力抬起沉重的胳膊，抓在了星月的肩膀上。
咔嚓。
星月尖叫一声，肩膀发出脆响。
果然。
霜慕一喜。
那股巨力，作用于他的同时，也可以作用于自己接触的事物之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星月惊恐地想要掰开霜慕的手，却发现不论怎么用力，那只手都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我送你上路。”霜慕的手，移到了星月的脖颈上。
噗通。
星月的娇躯轰然倒地。
霜慕顺势蹲下身子，保证手掌紧紧按在星月的脖颈上。
他甚至不需要出力，星月就无法挣脱。
很快，这个少女开始翻白眼，脸色发青，不一会儿便快没了气。
“呵呵……杀了我，又能怎样？心怀邪念的你，这辈子都只能被困在这里，永远，永恒！”
星月眸子大睁，眼珠都快突出来了，面容可怖。
“你还是关心自己的投胎罢。”霜慕对着死不瞑目的星月轻声道。
身上压着千钧之力，若非他异于常人的体质，这会儿估计都成肉饼了。
虽然侥幸反杀了两个心怀不轨的少年少女，但此时的他，俨然筋疲力竭。别说是继续往前走，就连抵抗的力量都快完了。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和星月一样死不瞑目。
“难道我真的心怀邪念？”这一刻，霜慕迷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