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雷水池”三个字,白衣青年噤声了,眼里不可抑制地露出恐惧。
显然,雷水池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不是一点点的重。
“哼。”柳止水背负双手,凌空而去。
临走前,他隐晦地朝着霜慕眨了眨眼。
“多谢。”霜慕默默道。
柳止水的心意,他记下了。
执法队在通天派地位极高,仅次于真传弟子,高于种子弟子。
而他们的活动范围,绝对不会包括杂役和外门弟子的地盘。
柳止水会及时出现,自然是刻意为之。
“混蛋!”白衣青年咬着牙,勉强止住了血流如注的创口。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心里满是憋屈和愤怒。
执法队就能上天不成?
今日之耻,来日必定百倍偿还!
“疼不疼啊?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灵药,需要么?”佝偻老人幸灾乐祸道。
白衣青年目光冷厉,冷冷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能够让执法队庇护,是我失算了……”
“还要废我么?”佝偻老人乐得他这么想。
执法队当靠山,想必以后的生活会清净许多。
“你!”白衣青年脸色扭曲。
他……不敢。
突然,他看向了一旁的霜慕,古怪一笑:“八年前,你没能保护住身边的人,那么……今天呢?”
“你要干什么?”佝偻老人预感不妙,他余光瞥了眼霜慕,蓦地脸色大变:“霜慕,快跑!”
说话间,他手里的匕首,飞掠向白衣青年。
“这么久过去,师弟的手段,依旧如此幼稚弱小。”
白衣青年拍了拍衣袖,只手持剑,“难怪当年只能静静看着友人含恨饮血……”
“八年前的绝望和无力,师兄带你再感受一次罢。”
他微微偏过头,匕首擦着脸皮而过,“执法队不会庇护一个杂役弟子,你说对也不对?”
佝偻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阴沉。
落空的匕首猛地转头,再次刺向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似有所感,脚步一转,躲开了。
就在这时,无数寒光从匕首上迸发。
“当年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佝偻老人嘴角止不住地涌出血色,“无限刀制!”
刀光漫天,密密麻麻,将白衣青年彻底笼罩。
“杀了我这个内门弟子,你也会死哦。”白衣青年的声音,从刀光中传出。
他似乎笃定佝偻老人不敢下杀手。
“死?你不是也会死么?”佝偻老人五指如钩,当空一握。
刀光齐齐嘶鸣,卷起阵阵罡风,将白衣青年的声音碾碎!
霜慕怔怔地望着七窍流血的佝偻老人,神色复杂。
老人如此拼命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保护自己心里那个已经逝去的挚友。
正如佝偻老人所说,他不会也不愿再经历一遍八年前的无力和绝望。
数息过后,地面多出一个满目疮痍的巨坑。
佝偻老人瘫软在地,脸色煞白,气息浮动,修为有倒退的趋势。
空荡荡的前方,没了白衣青年的身影。
“他死了么?”佝偻老人喘着粗气。
“啧啧啧,还真是果断。只可惜,你的杀招太弱了。”
白衣青年纤尘不染的身影,从巨坑中一跃而出。
他俯视着佝偻老人,讥笑出声:“师弟,不论是八年前,亦或是现在,你都一样的无能。”
“糟了!”霜慕察觉到一股阴森的杀机锁住了自己。
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掌,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高高掼起。
窒息感,席卷而来。
“看看,师弟,‘他’又要死了,死在你的面前。”白衣青年瞥了眼不停挣扎的霜慕,嗤笑出声。
“不!”佝偻老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透过霜慕,他看到了那天轻笑阖眸的挚友。
“师弟,痛苦么?痛苦就对了。”白衣青年一脚踩在老人的手上,狠狠一碾。
咔嚓。
骨头断裂发出脆响。
佝偻老人惨叫起来,两行混浊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留下……执法队可没有……走远……况且,断臂耽搁时间……过久,就没法接上……了……”
翻着白眼的霜慕,用尽全力才说出这句话。
白衣青年神色一变。
执法队若是杀个回马枪……
而且,他的断臂确实耽搁不得。
“小崽子,算你走运。”白衣青年冷哼一声,将霜慕甩了出去。
砰。
霜慕狠狠撞在一块顽石上,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大手揉圆搓扁,疼得他险些晕死过去。
“有辱斯文啊。”白衣青年捡起断臂,感叹了一声。
霜慕听到这句感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他挣扎着爬起来,赤目看着白衣青年:“何……何为君子?”
“心如止水,不骄不躁。”白衣青年下意识回了一句。
“嗯?还能站起来?给我躺下。”看到问话的霜慕,他眉宇轻皱,挥手一道灵力。
噗嗤。
灵力如剑,笔直地穿透了霜慕的胸膛。
的野,被血迹侵染。
“终于,找到你了……”意识弥留之际,霜慕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你们做这种事情,简直是……有辱斯文!”偏远的山村中,炊烟袅袅,篝火正盛。
“你不想尝尝?”娇俏少女咬了口烤肉。
“哼,就尝这一次。”
白衣似雪的少年慢吞吞地坐到篝火前,抬手拿起最大的一块烤肉,“我倒要看看,这肉和其他烤肉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说有辱斯文吗,大君子?”围着篝火的几个少年少女纷纷调侃道。
“少挤兑我,我吃个烤肉怎么了?”白衣少年咬了口肉,咂咂嘴,摇头晃脑道:“何为君子?心如止水,不骄不躁也!”
“又来又来……”少年少女笑作一团。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如止水!”霜慕双目紧闭,梦呓声带着汹涌的仇恨和滔天的愤怒。
“霜慕。”佝偻老人推了推他。
霜慕猛地睁开眼,他很快回过神,坐起身子后,焦急地问道:“那个白衣服的青年呢?”
“你想要报仇?别想了。”佝偻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劝道:“他如今是内门弟子中的香饽饽,更有望晋升种子弟子。你斗不过他的。”
“他……叫什么?”霜慕低下头。
“楚生,我曾经的师兄,清明境九重。”佝偻老人缓缓道:“灵台、洞悉、道念、清明……你连灵台都不是,找他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现在不能,不代表永远不能。”霜慕笑了笑。
胸膛的纱布,渗出了血迹,他却恍如未觉。
“人要向前看,你不能被愤怒双眼。”佝偻老人喟叹道。
“前辈,你呢?”霜慕收敛起了笑容。
佝偻老人愣住了。
半晌后,他无奈地看着霜慕,笑骂道:“年纪不大,看事却通透得不行。”
“八年,我过着一日三秋的生活,严格来说,我已经好几千岁了。”霜慕眨了眨眼,半开玩笑道。
“照这么算,我活了快三十年,得多少岁了?”佝偻老人撇了撇嘴。
“将近三十岁,却苍老至此,被人吞食过精气神么?”霜慕在心里推断道。
“很奇怪么?”佝偻老人搓了搓枯槁的手,“我遭到海誓山盟的爱人背叛,寿元被吞,所剩时日已不多。”
他说得时候,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
“放下了么?想报仇么?”霜慕问道。
“放下了,不想报她的仇。”佝偻老人沉默了许久,才涩声回道。
“木簪是她的东西?”霜慕捂着胸膛,下了木床。
“是。”
霜慕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老人沧桑的声音才传来。
“你没放下,否则不会留下木簪。”霜慕回眸。
“孩子,你爱过哪个姑娘么?”佝偻老人冷不丁问道。
“前辈,我还是个孩子。”霜慕站在门外,望着一望无际的灵药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就对了。”佝偻老人拿出木簪,束起了白发,“我放不下的不是她,而是我的爱。我不敢再去爱,却日复一日地渴望爱情。”
他的语气颤抖,有恐惧,还有无限的憧憬。
“这就是爱情?”霜慕很不理解,“听起来不太美好。”
“不,孩子。”佝偻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背后,“这是爱,你不懂。”
“天凉了,快些回去罢。”
“嗯。”
霜慕慢慢顺着小路走远,他以前有机会懂爱的。
可惜……五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楚生,楚生。
畜牲么。
真是贴切的名字。
霜慕看了眼残阳如血,笑得开怀:“楚生师兄,你们做好准备了么?八年后,我来了,带着属于诸位的审判。”
杂役居处。
“快看,是那个倒霉蛋!”
“亲娘啊,太惨了,看样子受伤不轻。”
“那个老疯子,这次下手有点重。”
杂役弟子看到虚弱的霜慕,面露怜悯。
怜悯很廉价,多数的怜悯,源于自我优越。
霜慕过得不如他们,所以优越之余,说两句可怜人的话就很顺理成章了。
这样会显得他们像个好人。
“霜师弟,苦了你了。”执事胖子走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本引灵诀,状似施舍:“看你可怜,这本引灵诀,送你了。”
“引灵诀!”众杂役震惊了。
震惊之后,就是满脸贪婪!
杂役弟子严格来说,只是通天派免费的仆人,根本接触不到修炼。
除非能得到宝贵的引灵诀。
引灵诀是修炼的基本法诀,它记录了修行的基本方法,对杂役弟子来说,不亚于天材地宝。
执事胖子随手送给霜慕,众杂役怎么能不心生贪婪。
霜慕好不容易才让其他杂役对自己没了敌意,结果这死胖子三言两语,就让他重新成了众矢之的。
“龙昊对我的恨意,不是一般的深。”霜慕揉了揉眉心,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引灵诀。
到底该不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