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袭
五年后。
“今天的课到这里，临祁留下来做魔法练习，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子歌合上手里的书，抬头看见在其他一哄而散的孩子中间，临祁一个人坐着，乖巧地望着他。
“真稀奇，小雨莘和小月恬他们没有等你？”他挑了挑眉，走到临祁面前，倚着他面前的那张书桌，“平日里那么积极，难得见到你被独自留下。”
临祁摇摇头：“她们今日都有事要先走，已经先和我说过。”
“哼……”子歌眯起眼睛笑了笑，“我猜猜……小雨莘是回家求阿瑶留住你，小月恬是回家求父亲让你做她的侍卫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临祁挠了挠头，却又无奈地笑，“我和雨莘说过，现在和老师住在一起很好，也拒绝了月恬。老师好厉害，一下就猜中了她们的想法，我要是也能和老师一样会预言术就好了。”
“预言术是天赋习得的，我也很遗憾不能把预言术教给你，不过……”子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也不叫预言术，只是老师比较擅于揣测她们的想法。”
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临祁皱起眉，“老师为什么擅于揣测？要怎么才能学会呢？”
“不必学。”子歌笑，“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懂，何况阿瑶和阿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们的性格和子辈一模一样，我自然也明白。说起来，你父亲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临祁点点头，“自从念瑶阿姨带着族人迁到这里，只回来过两三次。”
听完他的话，子歌叹了一口气。
妖夜之森有四大种族因为得到远古之神的眷顾而占于优势，分别是灵猫族，夜灵族，夜幽族和夜莺族。百年之前，综合战斗能力较强的妖夜之森各大种族曾经对晓晨之森的种族发起过战争，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从那以后，四大种族的斗争就从未停止过，夜幽族和夜莺族的联盟对灵猫族和夜灵族的战争一直在持续。
这十几年来，因各种因素处于下风的灵猫族和夜灵族迫不得已逃进了森林深处，得到了短暂的和平，但夜幽族的野心没有止步于此，他们在不断地寻找灵猫族的下落，这几年对灵猫族的围追堵截更是愈发狠厉，有许多灵猫族人都被抓走奴役。夜灵族和灵猫族最终无奈联合，住到了一个村庄。
同时，灵猫族和夜灵族组成了联合军队，在妖夜之森四处活动打探情报，寻找突破的机会。然而因为数量上的差距——灵猫族和夜灵族的族人本就比另外两个种族少得多，因此排出打探的队伍也举步维艰，迟迟没有进展。
临祁的父亲临祰作为优秀的灵猫族战士带领了一支队伍，因此即便住进了夜灵族的村落，临祁也很少能见到他。由于即将成年的临祁不能再寄住在念瑶家中，因此就干脆托付给了子歌，住在他的家中。
“老师是在为战事发愁吗？”临祁问，“老师放心吧，父亲是强大的战士，我的战斗方式除了念瑶阿姨的教导，也是因为父亲从小都在指点我，他一定能为我们带来好消息。”
“嗯。”子歌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感到无力，身为大祭司，却无法调和种族间的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不能化解仇恨，我的无能也是原因。”
“老师……”
临祁刚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子歌，后者在他眼里是比任何人都渊博的存在，仿佛大到大陆历史小到雨莘今早又带来了小鱼干他都能知道。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即便是子歌也有自己的烦恼，却无法做到像子歌点醒他的疑惑那样安慰子歌。
“没事的，我并不沮丧。”子歌摸了摸看上去有些低落的临祁的头，嘴角勾了勾，“老师这一生只要把你教导成我最优秀的学生，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很轻，轻到微不可闻，轻到似乎被风带走，却又似乎落进了临祁的心里。然而还未来得及等他疑惑，子歌就先说：“不说闲话了，我们即刻开始练习吧，虽然你的天赋很好，但业精于勤荒于嬉，须得日日练习才能精进。”
临祁把疑惑和那点被寄托的小小的成就感埋进心里，乖巧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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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结束晚课的临祁收拾好准备洗漱睡觉，这时大门被敲响。临祁看了一眼已经回房的子歌，独自去开了门。
门外的少女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过度白皙的皮肤几乎能看得到皮下的青色的血管，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那里面映出少年刚洗完还没擦干的微润的发。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盖住了少女纤细的身形，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临祁，我父亲给了我一些吃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拿过来了。”
她递给临祁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饼干和糕点。后者收下后礼貌地道了谢，又转身让开路请她进屋，少女摇了摇头：“我父亲会担心的，我得回家了。”
临祁看了看子歌的房门，犹豫了一下便说：“那我送你吧，月恬。”
“谢谢你。”月恬也礼貌地道了谢。
对于昼短夜长的妖夜之森而言，夜里出行并不是奇怪的事，大家的夜视能力都不差，在村里各家各户都点着灯，倒是不至于太没有安全感。月恬是夜灵族的王碧漪的女儿，虽然不想雨莘一样自小跟着一群男孩子爬上窜下，但也是在林中长大的孩子。
临祁走在月恬的身旁，由于本身的话不多，也不觉尴尬。漫天的星辰和灯火照在两个人要走的路上，虫鸣也格外安静。
“临祁你以后……如果能安定下来，是不是要跟你父亲一起来夜灵族呀。”
临祰在战争变得严重之前一直在夜灵族担任夜灵之王碧漪的护卫，所以算起来在临祁有记忆以来呆在夜灵族的时间反而长得多，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和临祁聚少离多。月恬是碧漪的女儿，所以从前也常常见到临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月恬第一次见到临祁时怀有很大的敌意，仿佛一直以来陪伴她的那个温和的叔叔要被抢走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敌意产生了变化，甚至有一天还问出了：“你愿不愿意到夜灵族来当我的护卫？”
听到这句话的临祁是感到莫名其妙的，但一旁的雨莘却炸了毛。两个女孩子本来就有些不对付，从那以后更是经常挠到一起。灵猫族的近战能力更强，但耐不住魔法天赋更好的是夜灵族，因此也经常出现月恬的衣服被挠破，雨莘的头发被烧焦的情况。对此念瑶对子歌和临祁的抱怨更多了，因为雨莘回到家都解释说是魔法课上的工伤。
“不知道，也许吧。”临祁轻声回答，“我还没什么主意，但我还想跟着老师继续学习。”
“哦……”少女嘟起了嘴，“要是能快点安定下来就好了。听说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已经被占领了，希望我以前种下的树没有被伤到。”
临祁点点头，“会没事的。”
说话间月恬的家已经到了，临祁点点头刚准备离开，这时村子四周架设的灵石突然大放光芒，村口响起刺耳的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是警报，是敌人来袭的信号。
这时一道光芒划破了深蓝的夜空，像是画布上突兀地泼上来的白颜料，又像是钢琴曲旋律里闯进来的不和谐音，临祁下意识抬头去看，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弥漫开来。
临祁立马回头朝月恬喊：“快进屋去！”
第一道光魔法，照亮夜空的同时也为其他法师指明方向，通常是大规模攻击的信号。这样的手法因为会警醒敌人而较少使用，但显然对方对这个村落是十分轻视的。
月恬急急忙忙地打开了家门，看到临祁并没有跟进来的意思，于是急急忙忙又跑回去拉住了他往回跑。临祁猝不及防地被拉进屋里，正撞上匆忙批好衣袍拿上法杖的黑发男人。他看到进来的临祁似乎并不惊讶，在屋里时他已经听到了临祁对月恬的警示。
他抬手怕了拍临祁的肩，说：“月恬就麻烦你保护了。”
男人正是夜灵之王碧漪，他拿起的法杖看起来古朴，上面刻画的纹样却依然清晰可见，镶嵌的灵石萦绕着淡淡的光辉，像是藏在雾里。
出门的最后一刻，碧漪又回过头来看了临祁一眼，轻声说：“战争就要开始了，做好准备吧，小战士。”
临祁的内心仿佛被什么震了一下，但那种模模糊糊的东西一时间没抓住便从心头溜走。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下，似乎自己分明做好无数次的准备像父亲那样成为战士，但在此时此刻内心却又因为毫无经验而沉不下来。
然而最后，他深吸口气，回头看看惊慌失措地拉着他的月恬，暗自决定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辜负夜灵之王的重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