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祁抱紧了怀里这个女子的身体,她的身形似乎比临祁还要高挑一些,但却很瘦弱,即便那双羽翼还露在外面,临祁却只觉得她的身体比一张纸还要薄弱。
他翻身向下,刀刃上重新点燃火焰,想要向下挥刃制造气浪降低冲势,让自己平安落地。然而正在此时,从远处疾驰而来的一个身影抱住了他。
那白色的身影速度极快,快到临祁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撞进他怀里的。但在被抱紧后那人又似乎飞得很稳,恍惚间临祁看到了那双巨大的羽翼,有力且有着洁白的羽毛。
他似乎并不畏惧地上的无数追兵,只带着二人缓缓落到了地面上。他单膝蹲下把临祁和女子放到地上,然后才站起身。
临祁迅速站起身来,架起刀对准了那些追上来的卫兵。他的心脏上像是点燃了一团火,正熊熊燃烧,既点燃着他的愤怒,也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满脑子都是女子被镣铐灼痛到无法前行的双足,是她身后的法阵刮去皮肉的凄厉喊叫,是她喊出‘我自由了’的声音。
握着的剑的手紧绷到微微颤抖,临祁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有些失去控制,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重复着一句同样的话。
她本不该死,她不该就这样在这里死去。
她还没有重新看到自由的太阳呢。
该死的……是他们。这些都是帮凶,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好了,小朋友。”身旁的白袍男人抬手摸了摸临祁的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又低沉,他的手很凉也很宽厚,似乎一下就唤醒了勾着临祁理智的那根弦,“放下手里的武器吧,已经没事了。”
多年前的临祁,也曾这样被子歌摸过头,他说:临祁,你要听话。
临祁低下头,握剑的手微微松了,却只是默默把剑插回了腰间的刀鞘里,并未说话。
男人抬头看着眼前把他们团团围住的士兵,抬了抬下巴,挑眉问:“你们谁能管事?”
举着武器对着他们的士兵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后方队伍里便传来一声:“我能。”
士兵纷纷让路,后面走出来的却正是刚才城墙上穿着法袍手握法杖的人。临祁看到他的衣角,便紧紧攥起了拳。
男人抬手按住他的肩,朝那男人道:“你们出手攻击我的族人,请转告你们领主,此事我择日会上门理论。”
丹凤眼的男人却微微一笑,道:“您有所不知,您身边这个乃是我族正在追捕的逃犯,您的族人乃是受了他的威胁。您的族人被误杀我们深表歉意,但公事公办,还请您将犯人交给我们。”
临祁被这话中颠倒的黑白惊到,正要开口辩解,却听白衣男人道:“既然如此,我也要把他带回我族好好审一审,他害死了我的族人,我便要带他回我族接受惩罚。”
听完此话,那男人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白衣男子抢先道:“你们领主若有什么意见,便叫他亲自上门与我提,其他人既然不能做主,也不必多言。”
在两人说话间,又有不少身着白衣的人落到男子身后,他们都有着白色的羽翼,且容貌都十分俊朗,临祁暗暗猜测这是天鹅族的人。
“把我们的同胞带走吧。”男子说完,不再听身后的人的辩解,转身把临祁扛到肩上,那双巨大的羽翼轻轻一拍,便腾空而起。
临祁看到后面跟上来的人抱起了女子,她已经再无生气,只软软地倒在那里,胸前的血已经流干了,颜色也变成黑红色。
他下意识攥住了男人白色的衣袍,手上沾着的血污也染到那片洁白。
脚下是城外平原的旷野,草色在逐升起的太阳照耀下逐渐显出一点点嫩绿,被唤醒的植物轻轻随风摇曳,远处传来了鸟鸣和冷风。
在拂面的冷风下,临祁感觉自己似乎逐渐地冷静下来。他沉默地伏在男人肩上,洁白柔软的羽翼在拍打时偶尔会有羽毛扫过他的面庞,清淡的味道让人感到不那么紧绷了。
飞了不远,他们终于落地。男人把临祁放到地上站稳,后者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男人竖起手指放在唇边,随即抬起头望向天空。
跟在他身后的族人悉数化作原型,那是一只只拥有洁白羽翼的形态优美的天鹅。在临祁的身后有人应声而起,迎接了他们也随即一同在天空盘旋飞舞,他们相互发出了凄厉绵长的啼叫,那声音如泣如诉,在这无垠的苍穹下徘徊不绝。
“在有同胞死去的时候,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哀悼。”男人说,“我们是生于天空的种族,同伴陨落,我们不能再一起翱翔了。”
临祁沉默地看着上空,却并未说话。他或许也只是刚刚目睹了那不知名的女性的死亡,一时间所有情绪堵在心口,却不知改说些什么了。
男人看了许久,才低下头,侧身走到临祁身前,朝他伸出手道:“我叫筱白,是本代天鹅族天鹅之王。”
他那头天鹅族族人特有的银发在脑后束着,像是流水一样落到他的腰间。筱白的眸是苍蓝的,临祁直直望进去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广袤的无垠的天空,那里面有风也有云,却又似乎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很好看,即便在审美上十分愚钝的临祁也是这样认为的。阳光落到他身上时仿佛都在他身上映出暖色的光晕,那双还未收起的羽翼洁白柔软,安静地护在他的身侧,羽毛被风吹得微动。
临祁抬着头看着他,整个人都被那苍蓝的眸所吸引,似乎整个人也处于那安宁的天空之下,逐渐地抚平了所有的情绪。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便问:“你对我毫无警惕吗?”
筱白一上来就对临祁坦白了他的身份,即便后者自认是没有任何坏心的,却也忍不住追问一句理由。这毕竟是饱经伤害的天鹅族,是本该对外界最为防备的一个种族。
况且还有那个红袍男人的狡辩在先,即便他的话不可尽信,却也不代表着临祁就是个好人。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你在我的族人被击杀后,依然保护她。”筱白微微颔首,向临祁点头致意,“况且就你的眼睛来看,你并不像是别有用心之人。”
语罢,临祁却不禁愣住,他下意识问:“我的眼睛是怎样的?”
临祁曾看过易小双那双又圆又大的蜜色的眸子,那里面很干净,临祁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判断出她对自己毫无攻击性。
而雪岚的眼睛是温柔的冰蓝色,他本身就具有柔和的气质,这是与生俱来的。诺风的眼睛是兽类常有的绿色,夜里会发出幽幽的光,白日里却又是张扬而自信的。
然而他在照镜子时却看不懂自己的眼睛,易小双也曾说过直觉告诉她临祁不是坏人,却从未告诉临祁他拥有怎样的一双眼。审视内心,临祁自认为并非是一个善良的人,他身上背负的所有决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个善良的人。
正当此时——正当那些天鹅的啼鸣宛转悠扬时,筱白却微微地笑道:“你的眼里有着坚定和干净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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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角色终于出场了哭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