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卵二姐驻世时曾说过,她招来的金龟佳婿猪刚鬣还是颇有些手段的:
不仅能空手入白刃,一柄九齿钉耙舞将起来更是风雨不透。
某次他把钉耙舞动如飞,眼见得如车轮般越旋越快越旋越快,最后只见耙影不见人踪。
他疾呼二姐取水来泼!
“我连泼他三瓢水,结果等他定住身形,我上前这么一看——乖乖,衣服上连一滴水都没有!”
“真的没有么?”
面对我的质疑,二姐羞赧地一笑,悄声说:
“可不嘛,要知道他根本就没穿衣服呢!”
我提醒二姐,他如此这般耍弄是否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想以此暗示一二?
二姐吃吃笑道:”你是说他要去当和尚?
才不会呢!
人家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远离颠倒梦想。
可你瞧瞧他那双色迷迷的小眼睛,就知道他是肉食动物,绝不是一只菜鸟!”
当真是一语成谶!
如今人家真的当了和尚,二姐那如花的美貌也化作了尘埃。
让我困惑的是:他是因痛失爱侣伤心过度才决意出家的呢,还是他的宿命本该如此?
或许上苍为了成全他,才故意安排了二姐之死?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又有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在二姐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另一半。
她始终认为,女人的使命之一便是在人海中寻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一经找定便矢志不渝生死相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不错嘛,因为至少还有得嫁!
要是没得嫁,岂不就要待字阁中做一辈子老姑娘?!”
我理解二姐这种求嫁心切、对爱情满怀憧憬之情愫。
古诗中不也有例证: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夏雨雪,冬雷震震,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却不知二姐找没找到她梦想中的幸福。
良人在畔,想必幸福也已不远。
可一旦香魂散去,曾经的海枯石烂信誓旦旦双飞双宿抵死缠绵,还有什么意义呢?
徒留一帘幽梦,任人感伤喟叹而已。
我发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现实,虽然仍不乏对两情相悦地久天长的期盼,但早已不复豆蔻年华时的少女情怀了。
也许这就是成熟的代价吧。
成熟会让你拥有很多东西,同时也会让你失落很多东西。
青涩有青涩的味道,我怕是再也找不回那种情窦初开时的纯真无邪了。
有时读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时我都想流泪,真的!
我今日的猎物是唐三藏,看在二姐的情分上,我不会难为这位素未谋面的二姐夫。
天知道他怎会错投了猪胎,像二姐那样一个标标致致的美人给了他,岂不如同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插在牛粪上就对咧,你想啊:没咱给你提供肥料,凭啥你能水灵灵的常开不败哩?”
二姐打趣他时,人家还振振有词呢。
他似乎很会哄女人开心,对白圭陶朱谋财之术也颇精通,更懂得花前月下大献殷勤。
每每于烛影摇红间令二姐欲罢不能,深味床第之欢。
此外,据说这位二姐夫对折狱断案还很有一手。
在其入赘后不久即牛刀小试,以推演之法将二姐失窃的一条珍珠项链成功找回来。
那窃贼竟是洞门外一位老邻居——穴乌。
这种鸟聪明绝顶,天生对那些亮闪闪的物什充满兴趣。
待二姐午睡之际把项链偷走,对它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
还有一次,二姐辛勤培育的仙种石榴少了一个,她怀疑是两名贴身小婢所为。
到底是哪一个,却不敢肯定。
“这有何难……”
咱家二姐夫让她取一碗水过来,命两名小婢各喝一口,吐在另一个碗里。
“就是她偷吃的!”
二姐夫指着其中一个说。
那小婢面色如土,却一口咬定不关自己的事。
“事实胜于雄辩,你瞧——”
二姐夫指着碗里的秽物告诉她:“你吐出来的东西有石榴渣子,人家另一个却啥都没有!”
那小婢两眼一翻,顿时磕头认罪。
“这算啥,当年咱在天庭断的大案多了去,听说夜游神还准备找人帮咱写部《猪耳摩斯探案记》哩。”
“猪耳摩斯是谁呀?”二姐好奇地问。
“当然是我老猪了!兴他下界有个甚么’狐耳摩斯’,就不兴咱天上有个猪耳摩斯呀!”
相比世间许多男人,这位身负多种绝技的二姐夫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主儿。
既能排兵布阵智商也不低,如今虽然落魄当了和尚,我也不便小瞧了他。
兵家有云:祸莫大于轻敌。
在战略上我尽可能藐视他,可在战术上绝不能等闲视之。
我若动他师父,他势必挺身护驾。
对面交锋我虽不惧,但那沙和尚由侧翼助攻可就难说了。
毕竟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有道是”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趁那孙猴子不在,且看老娘施展手段智取唐僧!
(2)
“二师兄,常言道:山深林密之处,必有鬼怪横行。
如今大师兄不在,你我切须在意保护好师父才是。”
我如斯这般提醒二师兄是有原因的。
师父仍在喃喃诵经,沉浸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
佛家讲“真实不虚”,除非你能证信、亲睹佛国的存在,否则任你青灯破万卷亦属虚妄。
以师父此时的修为,显然还未登佛地。
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多少人白头虚度?!
我佛不会许诺你任何东西,悟与不悟全在自心。
悟了,可明心见性立现真如。
不悟,则难脱六道辗转迷途。
休说一般修真之士,便是我佛如来若非在大雪山苦修十六载终证圆觉,成就了无上大道,也必遭凡夫俗子讥讽为一个不识时务的大傻瓜。
放着好端端的净饭国王不做,偏要舍家别业抛妻弃子去深山老林里当个苦行僧,不是脑子进水了,便是执迷不悟一根筋。
你不犯傻谁犯傻?
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世人永远是这般现实:初心无人过问,过程乏人问津,他们关注的从来只有两个字——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