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种软和的物体包裹着,身心都感觉非常非常的放松,只是胸口一直传来一阵令人不适的疼痛感,使得这原本非常理想的休息变得不那么安宁了,无论怎样都无法摆脱,真是让人头疼。
“好痛…”林子晨嘴角微微颤动着,发出了这几个音节。
“醒了啊。”是维扎尔德的声音,就像是松了很大一口气一样,语气中原本带有的担忧全都散去了。
看样子又被维扎尔徳用来当做药剂的实验对象了…不过这次效果似乎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呢,就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好吧…只是目前为止…
“呜啊啊啊!”林子晨腾地撑开双眼,很快又痛苦地闭上,“胳膊感觉要断掉了一样啊…!”
“嗯…麻醉的效果只能够持续十个小时而且可能会使痛感加倍么…不知道是否会造成神经组织的损伤呢?”维扎尔徳沉思着端起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林子晨。
拜托这种时候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专业术语好吗!
不过…胳膊还会疼的话说明它至少还连在肩膀上对吧…
是啊…还连在肩膀上啊…
看见林子晨一脸悲怆的表情,维扎尔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只不过是过度恢复后的收缩反应罢了,没必要那么紧张啦!”
话锋一转,维扎尔徳换上了一副老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是真够乱来的,整个身体都被那种奇怪的火器给打穿了。不过也幸亏你的行动比较及时,不然的话我们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哈…被打穿了?
喂喂!打穿了啊!
林子晨脸上的表情更加悲怆了。
倒不是因为不敢直面自己身体的受损程度,首先身上这折磨人的痛感就够他悲怆一阵子了。
“想睡的话就再睡一会吧,不打扰你了。”维扎尔徳站起身子,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然后便是一句非常轻弱的“醒了”,以及随之而来的同伴们放下心来的声音。
熟悉的天花板…呢…
说起来,当初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建出这座庇护所的呢?
记性不行了哎…完全没有头绪。
回想起来,当时那种情况真是危急,若不是自己及时挡住大汉的子弹的话,古娄就会直接暴露在火力之中呢。
明明穿了铁甲,都被打穿了吗…还能活着这件事真是值得庆祝一番。
也许是躺得太久了的缘故,林子晨感到头部一阵眩晕,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林子晨坐起身子,半靠在床头,再一次审视着他所熟悉的房间。
突然觉得,空旷过头了。
若有所失地凝望窗外,是有什么东西被不小心弄丢了吗。
“啊啊!起床了!这样一直躺着可不行!”林子晨推开身上覆着的被子,然后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全部都是绷带,结结实实地包裹着,整个人都像木乃伊一样。
“…”
林子晨扯住绷带的末端,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把它从身上抽下来。
抽…抽…抽…
等一下!绷带底下是没有衣服的吧!这样抽完了难道要胴体吗!
“唔…”林子晨习惯性地把视线移向床头柜,看见了整齐地叠放在上面的,布满弹孔的蓝色衬衫。
上面的灰尘和血渍已经被小心地洗去了。
“哼。果然还是这件穿得惯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这件衣服产生了奇怪的依赖感,似乎只要穿着它就会多出一份力气一样。
说到底,这件衣服也不过是从僵尸那里借来的吧,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把身子挪到床边,穿上自己磨得褪了色的“七分裤”,一脚扎进鞋底就要被穿坏的运动鞋里。
跛脚子晨…出击!
……
“之后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方白梁向林子晨大致说明了一番在他昏迷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大汉最后还是逃掉了,果然会是一个缠人的对手,话说回来,既然也是“世界同伴”那么他应当和自己一样在寻找着回去的方法,可是如今这种挑起战斗的行为怎么想都是对此毫无益处的啊…
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林子晨你这次可算是立了战功了,虽然人没捉住,可是你看——”方白梁神秘兮兮地从身后取出一只黄色的油布包,放在桌上,看起来还挺有分量的。
方白梁用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布包的一角,从中崭露了一抹深黑的金属光泽。
为了防止枪支锈蚀而进行的烤蓝工序,会给与其深黑色铠甲的工序。
“那家伙太不懂得爱惜枪械了,纯粹是当作武器而不是战士的第二次生命。”方白梁一脸深情地看着静静躺在布包里的M16,“本来就是个脆弱的家伙,被他的脏汗一沾,久而久之就生锈了,用到现在才炸膛还真是够坚强的。”
是么…完全没有士兵的觉悟,就连使用枪械最基本的护理常识都没有。
那会是什么人啊,可恶…完全没有头绪…
“总而言之,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了不是吗,趁着现在身体还能动,进行训练吧。”林子晨刚刚清醒不久,不愿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思路不清晰的话推理起来是很容易犯错的。
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古娄,征询着对方的意见。
而后者则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只要自己没有问题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始。
“那么…有劳了。”林子晨开心地露出了笑颜。
“你也稍微留点体力吧…我们的机关可是被那个怪大叔全数物理性破坏了呢…”凌雪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尽管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总有永远使不光的力气,但一旦倒下了的话所有的修复工作可就得由自己一个人完成了啊,想想就可怕…
“好的。”林子晨承诺般地点点头,拎起铁剑跟在古娄的身后向庇护所门外的庭院走去。
“唔…把我的剑也打伤了么…”林子晨闭上眼一脸感叹地摩挲着手中开了一枚孔洞的剑柄,熟悉的冰冷触感再次传到了手心,“突然对剑变得特别有感情了,看样子睡得太久整个人都变得奇怪啦…”
完全没有在认真承诺的样子…
“那个孩子,一起过来。”古娄忽然顿住了脚步,回身用手指点向依在门旁呆呆看着两人的背影的霁。
“哎哎!霁也要吗咿!”霁猛地回过神来,身体向前微倾,一脸惊讶地说道。
“也是,这样一来的话万一有什么危险霁也能保护好自己了。”林子晨转过脸微笑着对霁竖起了食指。
“请、请务必不要伤到霁咿嘚咘!”霁双眼一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咬牙迈出一小步,随后便轻快地跟了上来。
“哈哈~只是训练而已,即使会受点小伤也是值得的嘛。”林子晨高兴地安抚着身旁还在害怕着的霁。
“是的,要成为男子汉的话一定会受伤的咿…”霁紧咬牙关,重重地点着他的小脑袋。
可惜,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后悔的吧…
一支破风的箭矢从林子晨的面颊上略过,险些在他脸上划开一条血痕。
林子晨急忙调整身位,但古娄显然不会让他得逞。就在林子晨还在为如何完成这样高难度的闪避动作而苦恼时,又是直扑面门的一箭,已经无法阻止了,恐怕会直直的刺进眼睛里吧…
“铛!”果然,又是这样金属相撞的声音,另一支箭及时地把它击飞了出去。
古娄摇摇头,看见林子晨气喘吁吁的样子,示意他到树荫下休息一会,随后把目标转向正在发抖的霁。
就算这样的训练连皮肤都伤不到,但是次数太多的话会精神衰弱的吧!
在心中默默地为霁祈愿了一下,林子晨全身脱力地倒在了树荫里。
“先、先生。霁知道您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人’一直都非常仰慕您…所以…所以…所以请放过霁吧咿嘚咘!”霁完全是用着哭腔说出这句话的,眼睛里甚至还泛起了泪花。
给他的答复,不出意料的是一支划破了疾风的箭矢。
然后霁也不出意料的使用了抱头蹲防的姿势。
“快、快住手啊咿嘚咘!”简直就是要哭出来了啊…
尽管古娄并不认为欺负王国的后辈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是必要的考验是绝对要施与的,这也是国王的遗志了吧。在计划参与者全数离去以后,蒙予的命运就会落在后辈的肩上。
古娄用手指搭住弓弦,扣上下一支箭矢。
“如果自己都保护不好,霍永会失望。”古娄淡淡地说道,而从他的语言中捕捉到重要信息的霁则猛然颤抖了一下。
“不行的咿~霁只会自己逃跑咿…”霁略微垂下脑袋,小声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逃不掉呢。”古娄问。
“如果霁知道的话就不会失去主人了咿。”霁抬起脸来,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霁似乎是有说过,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了吧?
好像一直很在意年龄,偶尔也会强调自己是大人这一事实,但却一直表现得像一个孩子一样,说到底真的只是个孩子。
这不是训练吗!怎么会出现这么沉重的气氛!
“逃不掉就努力逃掉。”古娄将弓举起一个抬臂,同时从袖间扯出了第二根箭矢。
“明白了咿!”霁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如此多的决意,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身体也还在因为畏惧而发抖。
但是还是稳稳地站在地上不是吗。
就这一点可比自己强多了,自己猜想霁的主人也不可能会没有考虑到恐惧情感失衡的可能性。为了战胜恐惧而诞生了克服恐惧的决心。
“咿!”为了躲闪古娄的攻击而慌忙逃窜,却不慎失足摔倒在地,溅起了一片泥土的霁。
“呜…”身上沾满了污垢,手心的嫩肉也被蹭破,但仍是努力逃跑着的霁。
似乎认为只要一直跑下去的话失去的东西都能重新找回来一样。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不论霁多么努力地躲避,古娄的箭总是能够先一步跟上他。
这就是所谓“即使努力逃跑也无法躲避”的情况。
不知为什么,林子晨总觉得这种情景自己也经历过,而且当时还做出了某种了不起的举措。
也许只是想象而已啦,想象。
自己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对古娄发动反击,但无一例外地都被他闪避或者化解了,争取到近身的机会就已经非常困难,想要获得有效命中就更加是一件挑战。
结果到了后来完全陷入被动,而且因为训练太过拼命现在整个人都瘫痪了。
就在林子晨最后为霁在心中打气,即将合上眼睛的时候,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抓起一块石头,向古娄的箭矢抛去。
金石相撞,发出了响亮的敲击声,那支箭矢的攻击路线被彻底打破,扭头直直地插到了地上。
林子晨强行睁开眼睛,看着两人。
霁正气喘吁吁地拖着他小小的身躯缓缓地站起,呆呆地看了看自己掷出石块的那只小手,手心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此时却像被某种力量充满了一般,涌起一股热流。
古娄却如同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再次搭上了下一支箭矢。同时承认地点点头。
看见古娄眼中转瞬即逝的肯定神情,霁如释重负一样笑了起来。
“会再次努力的咿。”
那之后,霁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反击也没再成功过,似乎第一次命中只是碰巧。
不过,从霁的身上,林子晨看出了一种霁以前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亦或者说那种能力只是一直沉睡着罢了。
总而言之,霁在这方面是不需要担心了呢,古娄的训练方法还真是特别…
嗯,不管怎么说,真不愧是个强大的家伙。
但是啊。在此之前…
谁能把我扶起来啊啊啊!
夕阳西下的时间,古娄把某个正在熟睡的少年背了回来。
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一样,少年死死地睡着,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休息中去。
林子晨似乎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是一个曾经做过的真切的梦。
在一片血红色的世界里,自己攥着手中的剑,斩开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狭长的道路。
身后是一直支持着自己的人的身影,道路的另一边是自己想要回到其身边的人的身影。
许下自己一定会成为勇者的誓言,孤身一人向道路的尽头冲去。
“啊啊,会努力的。”
看到了自己的笑颜,林子晨不觉地笑了起来。
……
“唉,算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原本大伤初愈就不打算让他耗费体力过来帮忙的。”凌雪看着躺在床上傻笑着的林子晨,轻叹一口气,微笑着摇摇头,退出了卧室。
“老样子,林林曦过来帮忙好吗。”凌雪向半俯在床边的林林曦说道,而后者则不舍地将目光从林子晨的睡脸上收回,点头同意了凌雪的请求,抽身轻轻离开。
“呜,你们感情真深厚呢,明明没分开多久却像几十天没见一样。要是我也能有这样的忠犬就好了,真让人羡慕…”凌雪感叹地说道,抬起脸来若有所失地看向天花板。
啊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林林曦还是狼呢。
“要是凌雪希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林林曦微低着脸,随后小步跑到凌雪的身前,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嗯嗯!谢谢你!凌雪现在可是充满了力量啦!”凌雪开心地重重点点头。晚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啃了两口面包就提起工具冲出了庇护所。
希望…还能继续传播快乐吧。
会成为勇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