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重生过一遍的女人,姜纵宁是一个很称职的表演者。于是,她望着地上一地的碎瓷,很是惊讶地发出声响,看上去倒像是比当事人还惊慌。相反,床上的姑娘就显得镇静许多,悠哉悠哉地倒还似她来早了似的。
吴妈妈一皱眉,问站着的姑娘:“红胭,这是闹的哪出?”红胭叹了口气:“这姑娘是她父亲送来抵债,低价卖进来的。她父亲刚走,就闹着要自尽。”说着,她又转头对着那姑娘道:“咱们繁花阁从不亏待姑娘的,吴妈妈也是将我们当亲女儿疼,攒够了钱就可以赎出去,妈妈也不会强留的。”
姑娘慢慢抬起头,纵宁看着,入眼的面容极为熟悉。白霜降,她的好姐妹,原名林双,被亲生父亲卖到妓馆,几度寻死。她念她忠贞,赎了她回府,更名霜降。霜降聪慧世故,随她进宫后帮她做了不少事,一直忠心耿耿。做了太后,她本欲让霜降与白露寒露一同封郡主嫁人,出宫过个体面的生活。霜降自愿留下照顾她,她便授意兵部侍郎白荐东,收霜降为义女,冠白姓,享一品夫人待遇,虽在宫中,却也不受半点委屈,享尽了荣华富贵。
也不知她死后,霜降怎么样了。姜纵宁微微叹了口气,以于心不忍为借口,很容易便从吴妈妈手中赎回了霜降,又赏了吴妈妈许多银子。吴妈妈笑成了一朵花。姜纵宁问起云纭,吴妈妈也爽快的领路了。姜纵宁带着霜降,恰好与云纭在半路遇上。云纭捧着衣裙,笑道:“云纵!”“买完了?”纵宁问道。云纭点点头,却似乎有难掩的失落。向外走的路上,她不停地张望。纵宁不露声色地瞧着,状似无意道:“云纭可是在找什么人?”云纭忙掩饰道:“没有的事!”纵宁便知此事是真,也不多问,只一笑带过。
三人眼见得走向了门口,纵宁只顾着看云纭了,倒是没注意脚下的门槛,着实被绊了一下,险些撞上来人。
抬眼便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这双眼纵宁前世见的多了,平日里看着清澈干净,如沐春风,引得无数京城少女为之潦倒,实则狡诈阴险,吃人不吐骨头。萧令肆故作绅士地笑了笑,虚扶了她一把,道:“这位小姐可要小心!”姜纵宁心道:“遇上你确实要小心。”面上却一副很领情的样子,柔柔地笑道:“多谢公子关心!”萧令肆心下纳闷,作为老狐狸的他自然没有错过姜纵宁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与防备,他确定这是沈家二小姐第一次见他,这敌意是哪来的?
他自然不知道前世他无数次的套路让小姑娘把他列为了不可不防之列。姜纵宁现在已经在心里把他祖宗问候了八百遍。她本来还想着念在其实他帮她的份上,对他好一点,结果这人居然撞见她差点摔倒的囧样,还不怀好意地“关心”她。他这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姜纵宁如是想着,如果眼神是刀,她大概想把他大卸八块。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萧令肆被小姑娘瞪得莫名其妙,一脸委屈。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先说话。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随同萧令肆一起来的少年。这人姜纵宁倒是有印象,户部侍郎的次子,庶出,卫宣。这卫宣倒也是个狠角色。她娘舞女出生,被抬做妾室,身份卑微,连带着卫宣在府里也低人一等,受尽冷落嘲讽,虽有才华却不得重用。这人不知为什么和萧令肆处的极好。萧令肆做右相后,权倾朝野,他也官至户部尚书,比他爹还更上一层楼。
姜纵宁对卫宣印象倒不错。这人虽狠,却也懂得分寸,不像某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卫宣咳嗽一声,见没人搭理他,上前一步,笑道:“清钰,怎么,认识?”萧令肆没回答,沈云纭倒红着脸唤道:“卫公子!”声音中是压不住的欢快雀跃。“云姑娘?这么巧?又见面了!”卫宣这一声倒是把纵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紧抿着唇,前世是她疏忽,到不曾发现云纭竟然对卫宣……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霜降!”并未得到回应,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向林双。后者眸中有震惊,似在隐忍着某种激动,却没有意外。纵宁隐隐觉得不对,却满脑子是沈云纭和卫宣的事情,便也不在多想。抽身离开了繁花阁。云纭、霜降忙跟着出了门,云纭抛给卫宣一个歉意的悦神。
萧令肆还杵在那儿。半晌,他低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