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草长莺飞,眨眼见,又是一年春天。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丑山居里,松柏正盛,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撒下点点碎金。
林荫处,一男一女,各自持一柄未开锋的青钢钝剑,相对而立。罗修躬身向前,双手持剑严阵以待;赵依影单手持剑,侧身冷眼相对,保持着能够最快出剑的姿势。
对峙中,罗修忽然右臂肌肉松弛,卖了个微小的破绽。
嗖!
静立的赵依影忽然目露精光,一步踏出,三尺青锋直直刺来。剑出便化作无数残影,纷乱的剑影中,一点寒芒,直指罗修眉心。
几乎二人的每一次比试都是以罗修的破绽作为开端,无论罗修的破绽是否是故意的陷阱,赵依影都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因此对于此此情此景,罗修早有戒备,神念始终外放,第一时间感受到少女出剑的轨迹,挥剑格挡。
长剑精准的挡在赵依影攻击的必经之路上,两剑相碰,发出铿锵的金铁铮鸣声。
一记硬碰硬,二人身形同时倒退数步。脚蹬蹬蹬踏在地上,最后横脚一顿,激起一阵尘土。
一击即退,少女借反震之力爆退,不与罗修纠缠。
罗修手腕翻转,变挡为撩,转守为攻,欺身而上攻向赵依影。
赵依影横剑去挡,身形仍在变化,脚步移动间瓦解罗修的攻势。
罗修得理不饶人,剑招连绵不断,斩劈刺撩行云流水般挥洒出,颇有当日紫衣男子的风范。
赵依影则固守着,或以剑倒势,或移步泄势,长剑如臂挥使,不让罗修得逞。
移形换影,小小的院子里二人辗转腾挪,攻守不断。
攻久必疲,忽然,少女冰冷无神的眼睛一亮,爆发出令人惊艳的神采。刹那间,少女手中剑闪电般刺出,抓住罗修的一个破绽,直点向剑招的空荡出。
一剑出,罗修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境地,来不及去回剑防守。
赵依影横转剑锋,化点为拍,剑面重重拍在罗修手腕上,留下一道红色印记。
手腕一痛,钝剑飞出,下一刻少女的剑已抵在罗修胸口。
“哎!又输了!”罗修颓然叹息,叭一下坐在地上,呲牙列嘴的揉着酸痛的手腕。
面前少女并不说半句话,只是用手比划了三个数字,不屑的收回剑。这是他第一百七十八次输给赵依影了,那女孩儿一直给他记着呢。
自从那日夜晚罗修说过后,赵依影便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二人的解决方法完全不同,罗修追求用变招去解决剑术的生硬,以达到圆润无缺的目的;而赵依影则不在一味高频攻击,转而追求一击制胜,更快、更准、更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按理说二者殊途同归,不过一来罗修做不到剑招完美,二来少女的洞察力是在太敏锐,反应也太快,总能抓住那一瞬间的破绽并做出反应。
所以,在罗修不用大预言术,赵依影不用天眷的情况下,罗修一次没赢过。
虽然,罗修神念要比赵依影强,身体素质也要比赵依影强……
罗修进步很快,但和练剑多年的赵依影比还是差了太多,单是那份洞察力罗修就自愧不如。
人恒过然后能改,罗修拾起长剑,仔细思考刚才战斗的得失。战斗中变化飞快,往往电光火石间就异变陡生,所以罗修总是默默用强大的神念记住一些细节,以供事后参照。
“你,太慢了……”倒退几步负剑而立的少女说,言简意赅。
手太慢,心也太慢,导致变招有停顿,必竟打架不是做游戏,没时间等你想好再出招。
罗修拿出一个小本子,其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遇到某种情形该用什么该怎么招式等琐碎言语。这是长虹贤者传递给罗修的第二个好习惯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想法一触即逝,不记下来很可能就没有了。
罗修给这个本子起了个生动的名字,叫《碎碎念》,这本子不仅记录剑招,也记录一些对魔法的理解。
罗修继续整理分析这次比试,赵依影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也偶尔插上一两句,她依旧话很少,但大多直指重点。
“诶!今天别练了,带你去个地方。”罗修起身上前,拍了拍赵依影的肩膀,说道。
赵依影嫌弃的退后一步,大眼睛充满了疑惑。
“嗯,一个很好的地方,很有生气的地方。你看我们多久没和外人见面了。”罗修循循善诱,“而且,有一个人很有趣,我想你们两个相见时应该更有趣。”
少女沉默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五月初六,芒种。
华廷境内,一个边疆小村,桂花村。
此时村里很安静,正值正午,村人们都在外劳作,村子里只有一些老人孩子。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王大爷好!”
“嗯,好,来杀两盘?”
“不了,我去周叔家看看。”
“哟,今天他们可没在家,又去找周丫头啊?咦,这小姑娘是谁啊?”
……
一路走去,罗修熟悉的和村里的老人打招呼。
这些天罗修闲来无事便到桂花村走走,和村里的人都混了个脸熟,大家都知道周家有一个“远房亲戚”。
赵依影这姑娘静静地跟在罗修身后,对着老人们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和圣光贤者的笑容别扭程度有一拼,看的罗修啧啧称奇。
“笑容僵硬,还不如不笑呢!”罗修暗自评价。
“语汀!我来了!”进院,罗修喊道,庭前一树老桂正青翠欲滴,繁茂森然。
“哦!”厢房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周语汀对着罗修笑了一下,她擦擦手中的水,走了出来。
“嗯,给你们介绍一下。”罗修拉过赵依影,煞有其事的说,“这位是面瘫少女,这位是高冷女孩。”
赵依影瞥了罗修一眼,适才的僵硬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她冷声道:“赵依影。”
周语汀又是浅浅一笑,伸出手弱弱的说:“你好,我叫周语汀。”
“听到他叫你名字了。”赵依影平淡说道,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直接忽视了周语汀伸出的手。
周语汀这姑娘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浅笑着看向赵依影,小小的梨涡很可爱。
初次见面,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陷入了尴尬。
罗修摸着下巴,在一旁绕有兴趣看着二人,面摊女孩儿与高冷少女呆在一起,果然有趣。
周语汀转头看向罗修,有求救的意味。
罗修暗叹一声未尽兴,接话道:“诶,语汀啊,你在干嘛呢?”
“做饭!”周语汀脆生生的回答,报之以感激的浅笑。
渐渐地,罗修发现他可以看懂少女浅笑间的不同含义了。
罗修了然,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此时正是播种之时,周父周母在田里干活,饷田这种事情只能由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去干了。农家的孩子,都早当家,瘦弱的肩膀都会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那饭呢?”罗修眨了眨眼,问道。
“啊!”少女叫了一声,连忙跑回屋里。
厢房里,小灶前,周语汀做饭,罗修帮忙,而赵依影则站在那看着。
“喂!依影啊,你要多笑笑,你看,语汀笑起来多好看。你不会笑吗?我叫你,你看!”罗修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说着,他露出十颗白牙,咧嘴笑道,“看清楚没?哈哈哈!”
赵依影淡淡的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了罗修一眼,闭目,冥想了起来。她总是不放过一丝时间。
周语汀不明所以,见罗修笑了,也跟着笑起来,笑不露齿,梨涡浅浅,比罗修好看多了。
村外,七里坡。
这是桂花村最大的一块耕地,此时,正值正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发出炎炎暑光,许多农人仍垅上在劳作。
远远的,周父望见小小的身影,便对周母喊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锄头。
“呀!小修又来了?”周父结果午饭,先痛饮了一瓢绿豆水,对着罗修说道。
“是呢!今天芒种,我想着来帮帮忙。”罗修说道,他经常来蹭饭,虽然偶尔会带来一些野兔野猪等野味,但还是很过意不去。
“嗨!帮什么忙,这十几亩地,你周叔我还忙的过来,小娃子正长身体呢,别累着。”周父挥挥手,拒绝道。
“周叔,我可不小了,我壮着呢,这点伙计还累不着我。”罗修挺了挺胸膛,说道。十三岁的罗修只差了周父一头的高度,虽有些精瘦,但肌肉结实,身体素质早就超过了四阶魔法师的程度。而普通成人,也就能达到三阶巅峰。
“是哟!不小了!”周父大笑,“我十五岁就和你周婶订婚了了呢!”说着,周父看了看自家姑娘。
周语汀察觉到了父亲的目光,迎了上去,清冷的俏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眼神纯澈如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