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堵车
梁女士设计的私人博物馆和另一处风格类似的民宿要提前预约，宋瑜只好先带穆唯瑾看另外两个。
和B方案风格类似的是一个茶室，位置在宝山。考虑到实在太远，穆唯瑾表示下班直接过来接她，否则她自己过去能折腾到末班车停。
宋瑜心累，再次体会到了买车的重要性。
她也不是不想买，之前一心攒钱买房，还有户口限制。现在则是担心上牌问题，她问过几个黄牛，帮忙摇号的价位实在太高，还是自力更生划算。
穆唯瑾今天会议散得早，五点过一刻就到了颂程楼下。
“我们争取在六点前到宝山。”看到宋瑜下来，他冷静地看了看表，“否则路上堵车就麻烦了。”
很公事公办的态度。
宋瑜毫无意见：“走高架吗？”
下班高峰期从五点半就开始，他们的时间不多。穆唯瑾开的这辆是公司车，很低调的丰田SUV，座位倒是非常宽敞，宋瑜背着设计师祖传大包也不觉得挤。
他们幸运地逃过了第一波下班高峰期，结果被第二波下班高峰期堵在了路上。
看着前后左右乌泱泱看不到尽头的浩大车流，宋瑜深深觉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城要堵车，人要下班，由他去吧。
她轻轻深吸口气，转头却看到穆唯瑾手搁在方向盘上，微微侧着脸，眼睛里也有点微妙的无奈。
刺眼的夕阳从车窗正前方无差别扫射过来，被遮光板挡住一半，只在他眼睛下方打出一道明亮的光带。他于是又偏了偏头，那道光亮迅速移走了，阴影下只看到他半垂的眼，有素描颗粒的感觉。
宋瑜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她感受到头顶因为持续暴晒传来的热度，腿部以下却被空调吹得发凉。
她问道：“几点了？”
穆唯瑾抬手看了看表：“六点二十。”他看一眼前方毫无动弹迹象的漫漫车流，眼睛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无奈更明显了，“我们估计要七点才能到了。”
那道明亮的光带又执着地滑到了他脸上。
这样强烈的明暗对比下，五官的优缺点都毫无保留地突显出来，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宋瑜甚至能清晰看见他微微皱眉时睫毛的垂落、再上扬……明明只是一个慵懒至极的眨眼，在她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阳光难受吗？”
穆唯瑾轻轻嗯了一声，再次偏头避过了那道光。
宋瑜觉得自己就像被钓的那个鱼一样，心也跟着回落下来。
他毫无所觉，再次看了看表，问道：“你从宝山回家坐地铁要多久？”
宝山回松江吗？这可就久了……“两个半小时这样吧。”还不算茶室到地铁站的距离，要加上公交时间就是遥遥无期。
穆唯瑾点了点头，松了手刹：“那我们尽快。”
*
她大概明白穆唯瑾回退到的尺度，是正常朋友的尺度。
原本也是她以为她想要的尺度。
穆唯瑾再次估计错了，他们依然没能在七点到达。前方一路都是堵车，没完没了的车，也不知道在老上/海看起来已经偏到不算上/海的宝山哪里来得那么多车。宋瑜起初还心平气和，后来也渐渐烦躁起来。她看着前方无数红色的尾灯，像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夜幕就这样一点点落下来。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不说话。穆唯瑾那种性格不允许他让旁边存在尴尬的冷场，但宋瑜就是别扭得慌，加上被堵车引发的烦躁，让她整个人都难受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大概应当就是不饿、不冷、不着急不加班之类。
非常客套的对答。
到地方已经将近八点，穆唯瑾不容拒绝地直接转下去点餐。宋瑜头一次知道，原来吃饭和吃饭之间还能不一样的，居然还能有这么客气的饭局的。
就连他们头一次见面的纯商业饭局，都没有那么分明。她甚至都猜得出他的想法，因为要是是她招待普通客户，也是一样做法。
她想，穆唯瑾对客户可能也是这样的。尺度得宜的关心和客气，恰到好处的强势，滴水不漏。
宋瑜苦笑，要是他们单纯只是甲乙方，穆唯瑾这样的客户实在是太难得了，打着灯笼都难找。
看完场，穆唯瑾问：“需要送你回去吗？”
他的用词是需要。
宋瑜陡然升起来一股无力感。坐过那么多车，江湖老油条一个，什么话什么意思她还能不懂？他实在是在客气的、当然也是诚心实意地询问她的意见。但是如果是关系好的人，用词只会是——
我送你回去吧。
他原本也是这样的。
当然穆唯瑾也并没有义务送她，时间还早，她完全可以坐地铁——可能用站更恰切点。只是，他们真的需要那么客气吗？
宋瑜蓦然觉得她像个叛逆期闹脾气的小孩，而且闹脾气的对象还不对。穆唯瑾的态度根本让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难受还没处说理。
见她没有答话，穆唯瑾自然地跳过了这个问题：“明天早上的地方是在奉贤吗？”
这个问题好答多了。宋瑜点头。
“那明天我接你过去。”穆唯瑾说，他背光站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奉贤没有地铁，直接开车过去方便。”
理由相当合理，宋瑜于是没有拒绝，干脆应了下来：“好。”
他于是顺理成章地提出下一个问题：“你家是在哪个地方？”
宋瑜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正好撞上他黑亮的眼睛。穆唯瑾脸上无波无澜，好像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话题。她一时间转不过弯，小声说道：“我家的位置有点难找……”
她话音未落，只听“哒”的一声汽车开锁声，两道明亮的光柱瞬间从她身侧飞过，他的脸庞也在这片剧烈的光亮里猛地一闪。
“这样吧，”穆唯瑾自然地替她拉开了车门，风轻云淡地说，“我送你回去，正好认认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