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怀疑人生怀疑自我的一个上午，下午宋瑜还是坚强地爬起来去加班了。
顺便约宁冰晚上一起吃小龙虾。
她现在有强烈的倾诉欲，不吐不快。宁冰原本计划晚上赶一个ppt，见她这样坚决，便将晚上的时间挪了出来。
宁冰下班得晚，宋瑜索性带了手提电脑过去找她，在餐厅里继续改图。
到晚上八点半，宁冰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宝贝，我们临时开会……”宁冰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一坐下来先点了一堆小菜，“快点上，先做着，后面的我们一会再点。”
服务员很懂的先下单了。
宋瑜把只剩了个底的蝴蝶酥递过去：“先垫垫。”
“我跟你说，我真的不行了，我要辞职！”宁冰悲愤地啃着蝴蝶酥，“你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猎头？这工作再做下去我真的要折寿，也许哪天郭医生都能在手术室里见到我。”
“你家郭医生是骨科的。”宋瑜提醒。
“反正我真的不行了，今年效益没有去年好，几个老总都不高兴。今天会议上你是不知道，剑拔弩张的，我真不行了，银行不批款我们能怎么样，抢银行吗？哎这蝴蝶酥蛮好吃的，哪家的？”
“……”
宋瑜无奈地报了店名，是一家新开的店，就在宁冰公司附近。
“下次我去试试。”宁冰咽下去，又觉得干，急吼吼地倒水。
这么折腾了一轮，宁冰总算记起正题，坐正了笑眯眯地看向好友：“今天怎么了，有情况啊？”
宋瑜：“……”
姐妹，可不可以不这么笑？
“你觉得……”她低下头，看着餐巾纸上金色的logo，“你说，我要是现在去追穆唯瑾，有可能吗？”
“那当然有可能了！”宁冰一拍桌子，“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不可能，那太可能了！”
她简直感天动地，仿佛自己磕了多年的cp终于成真：“姐妹，你终于想通了！”
宋瑜那点忐忑被好友狗腿的表情冲得荡然无存，甚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可是我都二十八……”
“二十八怎么了！怎么了！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们二十八的人！”宁冰猛然打断她，“而且你觉得他会在乎这个？”
宋瑜觉得他应该不会。但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男人嘛，总是会更喜欢活泼可爱的年轻女性。
年轻可爱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可是……”宋瑜皱眉，“我总觉得，他一回国，我就追他，会不会有点……”
“有点？”
“就，看着很像嫌贫爱富啊？”
“……”宁冰沉思半分钟，“像吗？”
宋瑜严肃地点头：“好像啊。”
宁冰又沉思了半分钟：“可是，他贫过吗？”
并没有。宋瑜放下心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等等，他以前也不知道我喜欢他啊？”
……好像是这样没错。
宁冰顿时也动摇了：“好麻烦啊，他干嘛要那么有钱，要是他是个普通公务员那你随便追啊。”
宋瑜不想说话。这年头，普通公务员也不好追啊。
“而且他这个行业，应酬又特别多，那些老板有的很油腻的，局子里肯定有女人，唉……好烦。”宁冰越说眉皱得越紧，“现在经济也不景气，万一破产了呢？穆唯瑾也二十九了吧，他家是不是就他一个，会不会催生啊。你们经济差距那么大……他妈妈好不好相处，你见过吗？”
全是些现实问题。
宋瑜心里也打鼓：“生孩子的事先不说。你就先说，你觉得我们适合吗？”
宁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喜欢他那么多年，你现在问我你们适合不适合？你自己才知道啊！”
宋瑜捂脸：“我觉得适合，我不知道他怎么想。”
“所以你才要追啊！”宁冰看上去恨不得打爆她的头，“渎神啊，多带感，想想就热血沸腾！”
……也是够了。
宋瑜揪着那张餐巾纸，把它一层一层分开，好像那就是她自己的心：“可是，我就是……我就是有点顾虑。你知道吧，宁冰。”
她扔掉了那张餐巾纸：“我就是不想他觉得，我是因为年龄到了，看着合适，所以凑巧找的他。”
宁冰一愣，顿时也沉默下来。
凑合式结婚在他们这个年龄太常见了，年纪上去了也不再追求荷尔蒙冲动，看着合适，也就差不多了。
就像她和郭孟棠，尝试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合适吗？
宁冰手指搓着筷子的外包装，皱着眉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爱和合适，感觉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吧？”
她拿自己举例：“就像我和郭医生，虽然刚开始确实是因为合适没错，但是处着处着，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宋瑜苦笑：“可能是我矫情，我就是不想他因为合适和我在一起。”
她更怕她是在潜意识里觉得，他合适。
毕竟他确实是个太合适的对象，无论年龄，家世，还是其他……而她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心动的感觉，实在无法辨别自己情绪变化的缘由。
暗恋过又怎么样呢？过去时终究是过去时。那么多年了，你敢说你毫无依据地，这样执着地喜欢一个人二十年？
宋瑜不敢。
自穆唯瑾走后她就品尝到了暗恋的苦涩，从前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她总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他，却又不敢和他说话。越不敢就越疏远，渐渐地连想都不敢再想。
十八岁，她终于决心将他戒掉。
而二十八岁的她又要把这份喜欢重新找回来。
“宁冰，”宋瑜看着自己的好友，苦笑着，“我们都这个年龄了，怎么可能还像十几岁一样喜欢人？偏偏我从前那样喜欢过他。现在要是喜欢淡了，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宁冰，我就是过不去我那关。”
宁冰沉默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我知道。”
她轻轻捏了捏好友的手，声音有点干涩：
“可是你毕竟还是喜欢他，不是吗？”
*
宋瑜和宁冰大学同校不同系，宿舍楼大三以前都挨着，常常聚在一起吃饭。
大二的时候，宁冰就有了男朋友。
那是一个大一的小学弟，小学弟长得可爱，常年一身运动装闯天下，尤其钟爱一个叫安德玛的运动品牌，于是女生间给他的绰号就是“安德玛”。宋瑜那时候常陪宁冰去给安德玛买限量球鞋。
“我终于知道以前你喜欢穆唯瑾是什么感觉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她们在商场里穿梭在一堆陌生的运动商店的时候宁冰这么说，“早知道这么好，我当年也该早恋啊！”
宋瑜看着她闪亮的眼睛，没有说话。
喜欢是什么感觉？
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那段时间太苦了。尤其是他走的那个初三。天好像都是暗的，就在那个时候她的qq号被盗了，想质问他都没办法。学业繁重，周末根本不存在。她浑浑噩噩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上的高中。
学习成绩居然没怎么掉，这是个神迹，或许是因为只有被习题塞满大脑的时候她才不会想起他。
宁冰开始频繁提起安德玛。安德玛代替穆唯瑾成为了姐妹间最常见的话题——安德玛这个人真的很好逗，说什么他都乐；安德玛的怪癖，比如说他居然喜欢盘腿打游戏；安德玛喜欢的球星比赛输了，安德玛这个傻子连拒绝都不懂被社团学姐坑了十杯奶茶。安德玛……
安德玛劈腿了。
话题就这么终止了。
宁冰在大三和整个系一起转到了另一个校区，安德玛还留在四平路，宁冰见不到他，可宋瑜偶尔还会看见他。
她不敢在宁冰面前提起安德玛，正如宁冰后来，也不说穆唯瑾。
“是宁冰的前男友吗？”室友苏苏在食堂偷偷给宋瑜打眼色。
宋瑜点头。
苏苏盯着看了好一会：“我觉得还是宁冰漂亮。”
食堂另一头，安德玛拿起他和新女友的餐盘，背着新女友的包，和小鸟依人的女孩子一起走出了食堂。
宋瑜和苏苏也就不说安德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