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哈云尔分手后，在一个肮脏的小酒店前我突然停住了脚步，这是一家破败到连酒旗也没有，门柱和木板都是没有上漆的原色，看起来到处是烟迹油渍很脏，却奇怪的看不见苍蝇，店堂里没有窗户，店堂里大部分地域都是在阴暗之中，就是在那阴暗中似乎有种能够吸引我的力量。
据说瞎子耳朵灵，而聋哑人察言观色的本领强，一个人的灵力如果还足够的话，某方面的残疾会被另一方面的突出来补偿。
我拄着拐棍走了进去，店里的客人并不多，靠左边的墙边有个高瘦的人面对着墙坐着，他面前的墙上好象画着一个古怪图形，我靠着他的背坐下来，要了半斤牛肉，四两酒。
“你是在招人手吗？”我问道，“有没有兴趣用我啊？”
“很久不见了，你这过了气的老家伙，还活着啊？”背后的人说。
“我很老了吗？”我不悦的道。
“废话！江湖上还有谁记得你呢？我看你只有顾影自怜的份了吧！”
我一声不吭的按住桌子，“你想怎么样？”
“你还问我怎么样？想想你这些年干了些什么好事吧！我辛辛苦苦的培养一个人容易吗？你******总是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他杀了，可怜我那么多的金牌杀手就毁在你手里，我组织的江湖地位一次次的下跌下去，现在都到了十几位了，你还在问我想怎么样？！”这人越说越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考虑将来吧，我现在不是在你面前吗？我也一直想见见你，要杀我就动手吧。”我心平气和的说。
“我已经不想杀你了。”这个人道，“你现在已经没有死的价值了，要杀你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你，不能杀你的人，早已经死光了，你的命已经不值一文钱，但仍然有危险。”
“那能不能做点我的生意呢？”我问。
“不。”他干脆的拒绝，“如果是你杀不了的人，我也不想杀。”
“开饭店的还怕大肚汉？如果是请你们找人呢？”
“我是个商人，虽然你杀了我那么多的得力部下，我也不会执迷于所谓的恩怨，但是，帮你做事，也没有什么利益，所以我仍然要拒绝你。”
我玩弄着手中的杯子，“怕我没有钱付帐吗？”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你不会有干净的钱付帐。我不想惹麻烦。”
“这样说就是没得谈罗？就连问两个问题也不行吗？”
后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这可不象是你的口气啊，你不是很硬气的人吗？这样低声下气，我都不敢拒绝你了，方才那姓哈的小子想帮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我听不出他是动了杀机或者是在开玩笑，“因为他是泥菩萨过江的人，而阁下不同。”
“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是九幽冥帝。”我飞快的说完这句话，往自己嘴里倒了一杯酒。
“哈哈哈哈……”九幽冥帝无所顾忌的轻快的笑起来，酒店里面其他人居然也没有反应，看来这里是他可以绝对控制的地方。
“凭什么帮你？天下有掉下来的馅饼？”
“你会找到理由的，我不是普通人，你知道，我杀了你手下的雪狼、无情毒兽，你真的不想为他们报仇？这样以后你的部下会怎么看你呢？”
“说得真好！”九幽冥帝道，“那个天魔大典我也去参加了，能够在赤炎魔气下继续生存的人当然不是普通人，有理智的毒人、吸血鬼、魔神种体这三样得其一，本来已经足可以横行天下，但是却偏偏集中在你这个半边人身上，可惜……”
这时，不断的有人走了进来，看着我们在谈话，他们肃立一旁，也不坐下来。
“你也是魔教的人？你无所不知？你将有所为？”我问。
九幽冥帝道：“这就是你的问题？”
“不是，只是我的好奇罢了，我的问题只有两个——”
九幽冥帝居然很快的打断了我，“宫原？龙林？”
“你有他心通吗？”
“不，你以前的所做所为已经说明了你只能问这样的问题，你实在是个很简单的东西啊，霸皇风，你准备用什么来交换问题的答案？”他语调里带着一丝讽笑的意思。
我道：“任何我所有，任何我能做的事。”
“可你还有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我沉默。
“算了，便宜你吧。请问，你认为，二十年前，有什么人有资格做魔教圣女玉虹公主的丈夫？并且能够让她心甘情愿背叛教规，生下碧玉这个女儿？”
我犹豫着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那当然，想想看，什么人比你强？宫原是谁的徒弟？你为什么要纠缠一个晚辈不放？”
“张永东？天雷大侠张永东！”我的呼吸突然急促。
“嫉恶如仇的他为什么没有杀你？他为什么会象个软脚蟹一样死在一个饭桶手里？大风为什么愿意死在他徒弟手上？风剑和雷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无言，正如我所知，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原因的，可是，九天冥帝又何以知道这些？即使是他有着强大的情报网，某些事情仍然解释不通，除非他也是这个局中的人。
“宫原作为一个真正大侠的弟子，何以会选择这样的道路？你记得他第一个妻子吗？那个让他踏上飞黄腾达第一步的第一个妻子，凤兴帮帮主的女儿武莲蝶，也许江湖上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大家也一致认为是宫原很幸运很成功，但事实上，真正幸运和成功的却是她这个站在宫原背后的女人啊！”
我敢肯定，我确实见过这个女人，另外一个“我”也见过她，而且等于是死在她手里。
“成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也不需要强大的武功，有时候，野心和智慧就足以解决一切，你要制止宫原的野心，你的敌人却不是宫原。不过我知道你想战胜的人本来就不是宫原，但你所不知道的是，你以为你活着才没有输，事实却是，正因为张永东没有杀你，他宁可让收回的天雷掌力逆行重伤自己的经脉也不杀你，才真真正正正大光明的赢了你，而他的死更是让你从此以后再怎样努力也没有了扳本的机会，你们当时的战斗，根本就是魔教的阴谋，你纵有一千条可死之道，却也没有让他杀你的真正理由，他如果杀了你，他才是真正的输了——”
我大声的咆哮起来：“杀人也不需要理由！身为武者，在决斗场上杀人，自己也就要有被人杀的觉悟！那个迂腐懦弱的家伙赢不了我！”
我面前的桌子崩碎。
九幽冥帝的声音丝毫不为我的情绪所左右，也许他确实有“他心通”知道我其实是外强中干，“哼哼，如果你能时刻保持这样的愤怒，魔种在你身上也就很容易觉醒了！你自己也很清楚你骗不了自己的，他有他的理由不杀你，你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没有死在他手里！因为在此之前，你心安理得的用残酷手段杀死了那么多和你对战的人，唯一的失败中对方宁可自己受伤却不杀你，你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心灵也没办法平静，所以你对对方的弟子纠缠不休，你会为了天下吗？象你这样自私的人，天下人的死活你是绝不会在意的！”
我回过头，看见他仍然背对着我，不过已经也站了起来。
我道：“你是想刺激我来让这所谓魔种觉醒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魔种是靠吸收人的憎恨、愤怒、杀戮、破坏之心成长的，但是将魔种种在你身上的前辈大概没有想到你其实才是个迂腐懦弱的家伙吧！真是浪费！本来如果魔神大人如果能够觉醒成长，你失去的手脚都可以重新长出来，而你也可以获得你无法想象的力量！”
“可是那样我就不是我了吧。”我冷冷的道，“获得天下无双的力量，躯壳里却再也没有自己的灵魂，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九幽冥帝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可惜了千载难逢的魔道圣物魔种和难得的万里无一的适格者啊！你这固执的家伙，以现在这样垃圾的状态，还有什么东西来交换我的情报？你不想知道龙林现在在那里吗？”
“告诉我！”
“还是变得足够强大再来找我吧，现在的你不能帮我做任何事，完全没有利用价值。黄一针在泰山脚下的冲云观，而铁大师在飞虎帮做白纸扇，最后一点是你们大风门的血影剑在伏牛山也许能够找到，半年后再来见我，看那时你有没有和我交易的资格。”
“好，冥帝阁下。”
他在黑暗中纵声长笑着消失了。我奴颜婢膝，只是为了这一点小小的情报。
九幽冥帝是天下最不可思议的神秘人之一，他创立的杀手组织在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在杀手界排第一，我曾经怀疑他是黑海神魔的另一个身份，现在我知道他不是，小鬼也曾经想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那时我拒绝了，不过现在，从他刻意掩饰的声音和体型，我还是隐约想到了他可能的真实身份。
有时你也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
不过我深信我也终将令其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