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阳道：“可是阁下毕竟还是嫩了点！你赢不了我们，也保不住他！”
“也许。”我说，“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冷冰冰的说，不带半点感情。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动听的女音响起来：“盖少文，你在那里？”
我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长发披肩，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的女子，似乎弱不禁风，怯生生的立在几丈开外，一脸的惶急。
盖少文突然全身发抖，“我在这里，瑶华，你怎么会来的？”
盖少文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很容易看出，他的英俊和这少女的美丽，相得益彰，正是一对天生的壁人。
那姑娘凝视着他，缓缓的向他走去。
“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啊！”盖少文大叫道。
我注意到对方的那些人却全无意外，幸灾乐祸似的看着。
我要阻挡她很容易，但是我下不了这个手，我只有出言提醒道：“小心，我不想看见你死掉！”
“发生什么事情了？瑶华？你还好吗？”盖少文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我的话。
那姑娘缓缓地摇摇头，明眸似水般清澈，平静已极的道：“盖公子，你说过要为我而死，现在就是我要你兑现那个承诺的时候了。”
不等盖少文回答，或者她相信盖少文会如何回答，更可能是她不管盖少文将如何回答，她用素手轻快的从颈边掠过，血花飞溅。
“不——！”盖少文撕心裂肺般的狂呼，疾抢而出。
“小心！”这是我此刻喊的话。
而吴梦阳等几个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并没有人乘机攻击他。
“为什么会这样？瑶华！你为什么要这样？”一个泣不成声的男人抱着逐渐冷却的尸体狼一样号哭。
我大喝道：“死人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的！他们逼死了她，如果是男人就应该为所爱的女子报仇！”
“我非常感激你，大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让我看见人世间完全没有功利心的正义，不过看来我是不能陪您去泰山了，对不起。”盖少文突然平静下来。
他把一个东西抛向了我，然后就倒了下来。
我可以阻止他吗？我不知道。
我用嘴叼住那个铁片一样的东西，一侧头，让那个东西滑入怀里。
对手们也没有乘这个机会来攻击我，或者那个铁片根本就不值一提。
“还有必要打下去吗？”吴梦阳问我。
“没有，我可以他们葬在一起吗？”
“没问题。”
该来的终究会来。
存在的就该存在。
我没有能改变任何的东西。
或者说，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我还能改变的东西。
※※※
在埋葬了他们之后，我一个人继续上路。
在大路上行走，突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无缘无故的袭来，我弯下腰，低下头准备呕血，但是什么也没有呕出来，我只是干呕，只有苦涩在咽喉。
无情，才不容易受伤，与我无关的人，为什么我也会伤心呢？
难道是肉体上的软弱也导致了我精神上的软弱吗？我非常恐慌。
行人熙熙攘攘的来往，大部分人没有理睬我，但也有些与众不同的人存在，在我终于觉得痛快些仰起头来的时候，我看见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是个须发皆白的青衣老人，略有些胖，穿着麻鞋，背着药囊，脸色红润（确实是很好的人皮面具啊），精神矍铄，正关切的看着我，“老哥，你没事吧？”
他审视着我的目光极其锐利。
我之所以能一下子就判断出他的戴了面具的，是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年轻而且充满了活力。
我现在的脸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他却叫我老哥，显然他已经看出我也是戴了面具的人。
我的易容是将别人的脸皮缝合在我的脸上，严格来说已经超出了易容的范围，但是他的易容我同样也看不出破绽，也一定是高人之作。
这个人身上没有丝毫真气的波动，我也感觉不到他的杀气，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居然也不觉得是危险的事。
要么这是一个普通人，要么这个人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
“没事，老毛病了，不用为我担心，多谢了。”我说。
青衣老人跟在我身边走，“看来我们顺路，你也是去泰山吗？”
“恩。”我觉得我不能对别人的热情无动于衷了，“你也去泰山，你是个大夫吗？”
我问着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青衣老人道：“是，你的病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道：“不用，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青衣老人道：“我也知道你得的是绝症，不过，老哥你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在江湖上行走呢？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吗？”
我犹豫了一下道：“为我所为，为所当为，率性而为，生死无悔。”
青衣老人道：“我不是小看老哥的意思，不过我觉得和家人团聚在一起也许更有意义，您的家人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来的。”
我道：“我没有家人，而且我觉得人死在那里、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都是一样，我没有成见。”
青衣老人楞了一下，“受教了，能相信命由天定、随遇而安虽然很好，但是人的努力，有时候固然不能扭转乾坤，却也总能够略尽绵薄啊！”
我停下来，用拐棍支住自己的身体，掏了块金子扔给他。
老人接住金子，寿眉结在一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别烦我。”
他的寿眉一轩，显然他很想发怒，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和我这样的残废一般见识。
他停下来，目送着我离去，尽管他和我走同一条路，尽管他本可以走到我前面去。
我只能感到自己更加无力孤独。
※※※
我到达泰安城的时候，听到街头巷尾都在哄传一个消息。
江湖上新崛起的五位新人王今夜子时将在郊外的真林寺火拼。
这五位新人王是：“大发达”的黄亭远。
赤龙帮的龙飞赤。
“铁血”的皇甫正颂。
圣剑盟的上官廷。
以及推翻宫原的主力帮派“热血儿郎天行道”的“毒剑疯刀”武翔之。
老实说这些人我不放在眼里，而且也不看好他们，不过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同样不会把现在的我放在眼里。
和他们中的几个我也略有接触，也不能说他们完全没有成为枭雄的潜力，但是一旦和我心中的宫原相比，我觉得他们又都黯然失色了。
昊天宫会如何看待这样的事情？我一边擦剑一边想，但最后我决定什么都不想，去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