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这闫将军,乌云密布的夜晚,在林子里又哪能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数次跃上大树,借着偶尔透过的一丝月光遥望,除了不远处的山峰,四下里尽是丘陵,又哪里分得出东西南北找到一条出路。
自从长安一路向西南奔波,二人也是未曾有好好停歇。闫将军见怀中女子仍在昏迷,便不停唤她玄儿,更是解开自己长袍将她裹在怀里。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有人从此路过这林子,便会看到这近来名声骤起的歌姬玄紫姑娘和镇守塞外的闫大将军相拥在一起!
面对这时的茫茫夜色,这闫将军虽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似乎便剩下他孤独一人,也不禁颇有惧意。倘若真的只是他一人,那也罢了,世界虽大,终究困他不住,可是他怀中还抱着昏昏沉沉、身负重伤的玄儿!
闫子晋终究是放弃了寻找出路,腾出一只手把背负的长剑取到胸前,准备起身为玄紫守护这方寸之地,不让她被那朝廷走狗带走。
“子晋……我们……这是在哪?”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刚才给玄紫渡了真气,想必也是恢复了些力气。
闫子晋连忙将玄紫扶起,摸了下她的脉搏,片刻后也是松了口气回道。
“我们应该是到鹿行山了,刚才甩开了追兵,估计一时半刻追不上。”
玄紫脸上仍是重伤的惨白色,慢慢起身抓住了闫子晋的衣服。
“玄儿?”
“难道……我们没有办法远离纷争吗?”
闫子晋默立不语,他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逃出去,就算逃能往那去呢,就连江湖人说的鹿角镇都能被朝廷追到,难道要逃到昆仑山脉里和玄儿过野人一样的生活吗?
突然玄紫抓住闫子晋的手,抬头轻声道。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在一起的。”
“我要的,是我们永远在一起!”闫子晋愣住了,但回过神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玄紫无力的垂下手,说:“既然如此……”
就在此时,闫子晋突然打断了玄紫。
“其实我一直想的是……”
闫子晋欲言又止,然后想了一想,说:“玄儿,我们生不能在一直,愿死后能相依相守。我想问你……”他又顿了一顿,说:“你……现在愿意嫁给我吗?”一团红晕浮上玄紫的脸,她轻轻点头说:“我……愿意……”二人当既跪地盟誓,以青山为媒,以苍天为证。
“一拜苍天,请苍天作证,我闫子晋今日娶玄紫为妻,矢志不渝。若今日一战后子晋尚余残生,当远离朝堂,每日与爱妻沏茶望月,至死不渝!”
“二拜大地,请大地做媒,玄紫愿意嫁闫子晋为妻,如玄紫未死,愿扎草结庐,与夫君朝夕相伴,一生相随,不踏中原一步。”
“三拜神佛,我二人今日在此拜天拜地拜神佛,不求今生白头偕老永相伴,但愿来世时时相依再结缘!”
二人起身,相视的眼中自多了一份温柔,对视一阵后,闫子晋也是将剑握紧在手中,将玄紫护在身后,他知道,不解决追兵,是逃不出这里的。
西南之地的夜晚,气温是比其他地方凉上不少,乌云飘过,露出一丝冷白色月光,把二人的身影慢慢拉长。
飒——飒——
从林外冲来一堆人群,锦衣卫的官兵也是循迹追来。
“闫将军,您就不要为难我等了,刑部尚书之子遇难一案,我们老大已经挡下来了,只需要给郑大人一个交代就行。”
待到众人落定,赖肃也是开始好言劝道闫将军放弃抵抗。
“你等既然知道缘由,就明白这是那跋扈之人应有的报应,我回京后兵权已经上交,陛下赐我的官衔领地也都分与仍在塞外的弟兄们。我现在只求做一平民,寻一地终老。”
“闫将军我自然是等佩服之极,但有令在身,不得不冒犯了!”
“来人!把犯人玄紫拿下!”
赖肃见闫将军不听劝阻,也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想着把那女子拿下,就速速离去。
月亮此刻已经完全露出来了,他们的呼吸也变的急促。短短的几分钟,他们就将经历如此多的事情。从相爱到相守,再到面临这最后的一战。如果没有这官场间的尔虞我诈。如果没有贪婪的欲望,或许在闫子晋遇到玄紫的那一天起,这世上便多了一对恩爱到永远的夫妻。而如今,却是他们即将面临生离死。剑已出鞘,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玄儿,你找到机会就往山上跑,山上有江湖门派,你前去求救应该能活下来!”
“晋哥,我不走,这事因我而起,就让我随他们回去,就不会再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傻姑娘,郑阳秋此举是为了武穆遗书啊,我主动交出兵权也是为了保全武穆遗书不落入歹人之手。”
就在二人这般边战边退之时,闫子晋身上也是又添了几道刀伤。
看着手下官兵奈何不了闫子晋,赖肃也是叹道不愧是闫将军,果然林老大让我不要参与此事,想到这里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刷——
是一道刀光袭来,赖肃两脚蹬地,身形猛地往闫将军背后冲去,想要骗闫将军回首格挡,这样便可把二人分开。
“玄儿小心!”
闫子晋望着突出起来的刀光,也是忙不迭的收剑格挡,但没想到奔袭千里早已把真气消耗殆尽,刚才片刻的调息,又是给玄紫疗伤,此时内心慌张,真气竟然没有提上来!
一招既出,这突然的变故,让赖肃也是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刀尖向着玄紫的娇躯砍去,不禁闭上了眼,不忍看着红颜身消玉陨。
当——
“是何人在此!”
原本冲向玄紫的环刀,被打飞开来,旋转几圈后落到地上。
“这任指挥使是谁,没跟你说过鹿行山的规矩吗?”
赖肃瞧见招式被破,不免心中松了口气,但出于多年的素养,也是立马后退两步,朝来人喝道。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撤离。”
来人慢条斯理的走来,把落在地上的刀捡起,对着月光扫了眼然后望向赖肃说:“闫将军镇守边疆多年,征战十数载,与国与民都是受人拥戴,刑部尚书打的什么主意你们锦衣卫能查不出来吗?”
“这不是我等能猜测的,我等只负责将闫将军请回京都。”话音未落,又是扑上来。闫将军抱着玄紫知道不可轻敌,于是只得向后闪避。
唰——
一道刀光闪过,赖肃身后的一片林海也是应声倒下,赖肃回过头望去,看着这一片光滑如镜面的切口,咽了口吐沫,心想刚才这人好像只是随手挥了一刀。而同时众人的行动也停在了原地。
“这位前辈,晚辈只是奉命前来,无意冲扰前辈!”
“你且回去吧,跟你们指挥使说,只管进谏说此事鹿影门管了。”
“前辈,朝廷昏庸,国衰民怨,奸佞弄权,陷害忠良。北面胡人铁蹄嚣尘南下意欲一统中国。子晋从军十余载,面对这家国仇恨,自当用尽毕生之力去保家护国。但朝廷所做之事令子晋热血已冷。子晋也是想清楚了,还请拜托赖大人一件事。”
望着突然前来插手此事的这人,闫子晋也是大喜,这江湖传闻鹿行山有一隐世宗门不受朝廷圣旨。想到这里,也是明白今天与玄紫是不用分离了,便把心中的一个打算说了出来。
“赖肃不敢当,闫将军所托之事,卑职定当尽力而为。”
“武穆遗书在我府邸牌匾后面,你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指挥使,我想他知道后应该知道怎么跟刑部交代。”
“这……”
“你放心,不会为难你的,你身上既然有林末的腰牌,他应该和你说了此事吧,刑部尚书是前朝重臣,这才能借你锦衣卫之手行此事,想必林末也是迫不得已。”
“既然如此,那卑职就此告退,还望闫将军多保重!”
赖肃稍作思量后也是明白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便不再多逗留,挥手将众人散去,朝三人拱了拱手就起身朝外退去。
“这位前辈”
“王权鹿,前辈称不上,我是这山上鹿影门掌门。”
“我和内人谢过王权掌门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哈哈哈什么报不报的,你二人之事我也知晓些许,他们闯入鹿行山也本就是我们鹿影门该管的,倒是你二人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我与玄儿本就是想寻一远离俗世之地,应该是会在这里住下了。”
“这样也挺好,镇上有一个茶馆,里面的老头是玉门关退下来的守军,到这里后也是孤身一人,这两年身体也不好了,你二人可前去看看。”
“若是我大唐的将士,子晋定当为其送终!”
“刘老头此生也算是了无遗憾了,闫将军为国为民,是军心之所向啊”
夜慢慢的深了,从茶楼内院抬头望去,屋檐边上也是出现了一丝白光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不愧是王权兄弟,自从你教了我这首塞外诗,我也放下心结了。”
“古有骠骑将军霍去病,后人弃疾这首诗也是道尽了其心中所想。”
“好诗,好诗啊~哈哈哈哈”
玄紫倚在门外望着两人这般模样,也是不禁感慨岁月无常,世事变迁。不过又是想到了如今在鹿角镇的生活,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许。
半响后,王权鹿看着趴着桌子上的闫老板不禁好好大笑起来,暗想这大将军也就这样啊,还不如童心那货喝。不过这花生米是真的不错。
“老板娘,我先走了啊”
“茶叶我放在门口,我先去给他找找蜂蜜解酒,就不送您了。”
“不用不用,多照顾照顾闫将军,不让他喝酒是对的哈哈哈”
说罢,王权鹿便是朝着门外走去,抓起茶叶包就是大步流星了起来。
“剑客热血冲云霄~,美人冷艳入酒中!”
“英雄梦,儿女情,空了多少梦~多少梦~”
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柔和的月光洒在这夜晚的鹿角镇上,几家酒馆是早已关门,镇上唯一的客栈也是只挂着盏灯笼。王权鹿走在回山的路上,摇摇晃晃中也是唱着些什么,惊起了林中一阵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