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如同往常一样和朋友一起在操场打篮球,夏日的天气闷热而干燥,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他们却打得非常地畅快。浅金色的阳光下跃动的身影十分灵活,汗水滴落在发梢,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他们打了很久,直到夕阳落山他们才挥手告白。
徐蔚和伊凡住在一栋楼里,从小一起长大。打完篮球一起回家,他们兴致盎然地讨论昨天在电视上看的职业篮球联赛。
突然天空上掠过的一道黑影,伊凡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凝神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黑色的鸟落在了高压线上。天慢慢地黑了,眼前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路灯渐次亮起。
“伊凡,据可靠消息,省职业篮球队过几天就会来我们学校选人,到时候我们也去参加。我们打得这么好,肯定能被选上。”徐蔚剪着寸头,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伊凡笑着点头,心中也有一丝憧憬。
楼道是完全漆黑的,伊凡和往常一样拿钥匙开门,一道强劲的风突然猛烈地朝他吹了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已经完全变了,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即将大雨倾盆的样子。他开了灯才发现,客厅里一片狼藉,天花板上的吊灯掉落地上,窗户碎了,椅子沙发和电视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如果不是房子外部完好无损,他不得不怀疑是遇到了地震。
他吃惊地喊了几声爸爸,却没有任何地回应。
往常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做好晚饭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吃饭了。
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闪过,他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却没有见到父亲的踪影。客厅里的电话也坏了,他去楼下的徐蔚家里借了电话打给父亲。
徐蔚站在一旁安慰他说:“肯定没事的,叔叔说不定只是有事出去了。”
电话无人接听,打了好几个也是如此。
伊凡接着去问左邻右舍,正在喂小孙女吃饭的周奶奶说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伊深拎着菜回家,之后就没有见过他。听说伊深不见了的时候他们都特别地惊讶。
徐蔚的妈妈陈阿姨招呼伊凡一起吃饭,他却没什么胃口,道谢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家。徐蔚跟着他上了楼,看到客厅的惨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默默地帮着伊凡收拾客厅,等他们清理完了之后都累得躺倒在了沙发上。
徐蔚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如果明天还是没有我爸的消息,我就去公安局报案。”
一连几天伊深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伊凡在徐蔚的劝说下仍旧和平时一样去学校上课,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放学之后也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打篮球。
警察开展了调查,但是一无所获,他们调取了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证实确实如邻居们所说,伊深下午买菜回家之后就没有出现在小区附近的任何一个监控录像中。
按理来说那天晚上他就应该呆在家,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消失了。
警察李思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突然抬头问伊凡:“他真的是你的爸爸吗?怎么这么年轻。”李思原本想着伊深怎么着也应该有四十岁了,但是视频里面的他看起来好像三十出头的样子,身量高挑,体格健壮,怎么都不像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的人。
伊凡愣了一下,没有多做解释,肯定地说:“是。”
李思狐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问。
看着录像,他突然按下了暂停键,视频里伊深出现的最后一秒的画面定格,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副十分戒备又恐惧的样子,而他刚出现时明明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思沉思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任何头绪,他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对伊凡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会尽全力,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我再通知你。”
走在回家的路上,伊凡总觉得父亲那个奇怪的表情他好像看到过,他思索了一路仍旧没有想起来。他去徐蔚家吃饭,饭还没做好,徐蔚和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他终于想起来了。
也许一切事情早就有了征兆,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一年前的某一天,吃完饭后他和父亲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时播了一个新闻,父亲听过之后脸色立刻变了,就是那种恐惧又戒备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新闻他已经忘记了,他隐约记得是关于陨石坠落的。
他立刻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查找那个新闻的具体报道,花了半宿的时间他终于找到了。不过短短几句话。
“6月7日晚10点左右,本市夜空被一道划痕照亮,疑似陨石坠落。”新闻还配有现场视频。视频显示,夜晚的天空突然被照亮,一颗疑似陨石的物体从天空中划过,该物体发出短暂强光,几秒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伊凡想不出有什么联系,折腾了半夜他也饿了。这几天一直都是在徐蔚家蹭饭吃,也没有买菜,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没有材料,不过他记得冰箱里有牛奶还能勉强充饥。
但是当他打开冰箱却吓到了,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食物,蔬菜瓜果肉类应有尽有。父亲那天买的才还整齐地放在冰箱里。鼻子突然酸了,他默默地把冰箱合上了。
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和父亲在一起的记忆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进展,这个案子成了悬案,警察也束手无策了。
和徐蔚说的一样,省职业篮球队的教练确实来学校选人了,但是他没有去。窗外下雨了,天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因为下雨,体育课改为了自习课。他坐在教室里做刚发的英语试卷,偶尔抬起头看一下窗外。体育馆的灯亮了,他仿佛还能听到篮球在地面跳动的声音。
放学后,伊凡来到体育馆找徐蔚一起回家。
徐蔚成功地入选了。他朝着徐蔚走过去,恭喜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个篮球就重重地朝他的脸砸来。他轻巧地接住了,抬头就看到一脸怒容的徐蔚。
“都说好的,你为什么没来。”
“没心情。”他说得很轻巧,但是心里也是难过的。
徐蔚又看了他几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年他们还会来,你一定要把握机会,我在省队里等你。”
“好。”
目前他所能找到的点只有关于陨石的,他搜集了所有相关的新闻,最后大致确认了陨石的位置,是在本市三十公里外的一座无名山中,地图上关于这座山的信息寥寥无几,四周荒芜人烟,徒步走两个小时才能看到最近的一条公路。
父亲失踪的三个月后,伊凡决定去看看所谓陨石坠落的地方。徐蔚叫上了自己的大哥徐安送他们前往。山路崎岖难行,两侧都是险峻的高山,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只有一条高速公路横穿山腹。他们顺利到了目的地,车的前盖却不停地冒烟。
徐安连忙打电话寻求帮忙,徐蔚和伊凡站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了一会,徐蔚提议说:“等修理的人来天差不多就黑了,我们也该回家了。这样一来我们就白跑了一趟。我在这陪着我哥,到时候说不定要帮忙,你先去找陨石坑吧。”
“行。”伊凡说着就往山上走。
徐蔚望着伊凡的离去的身影,在他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喊了声:“早点回来!”
伊凡回头笑着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回道:“没问题,放心吧。”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伊凡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就看到了新闻所说的陨石坑,一个直径大概五六米的大坑,坑里全是黑色的礁石。因为曾被炽热火焰燃烧,一年多了仍旧寸草不生。大坑的周围是半人高的茂密杂草。他一个不小心踩空滑了下去,裸露的石头划伤了他的手臂,一下子鲜血淋漓。他吃痛站了起来,一个瞬间周围大坑像是复苏了一般,地表长出了嫩绿的青草,圆形的光环若隐若现,仿佛投影仪投射在地面的图像。
伊凡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往上爬得时候一道强大的吸引力将他牢牢地吸附在坑底,一时间,泥土尘埃和青草屑被猛烈的大风卷裹着一起冲向坑底。
伊凡像溺水的人一样,完全无力挣扎。他被风沙迷住了眼,身体仿佛被割裂了一般,拉扯着往下降,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