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呼!”
虞思念头皮发麻的扶起被自己轻轻一推就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的木头门。
木头门还没有被扶起来,就四分五裂的再度砸在了地上。
虞思念拨开木头碎块,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戳了戳被砸得晕晕乎乎的希望。
希望艰难的翻身爬起来,晃了晃一身橘毛,顺着虞思念的手爬到他的肩膀上轻轻蹭着他的脸。
“饿了吧,我在你碗里放了半条鱼干,你先将就将就,等我回来就给你抓鱼,只要今天早上运气好,咱俩离走上人生巅峰就不远了。”
虞思念使劲撸了一会希望毛发稀疏的头顶,仿佛是很认真的自言自语着。他絮絮叨叨的讲了他昨晚做了什么梦,就好像希望不是一只体重超标的橘猫,而是一个家人。
天慢慢亮了起来,只是依旧十分阴沉,乌云聚集着,有细碎的电光在其中穿梭,发出隐约的低鸣。
他们身后是一座不能被称之为房子的爬满青苔的木头和大石头的聚集物,有一点像是一栋倒塌了很久的破旧废墟。
这里是集镇最边远的地方,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干涸的大地上堆放着小山一样的垃圾,那些垃圾散发着剧烈的臭味,甚至有颜色墨绿的汁液汇成水洼向地面深处渗透。
清晨的雾气蔓延附着在这居所的边边角角,色彩斑斓的毒蛇和巨大的虫子从地底深处爬出来,若隐若现,但却就是不肯靠近,仿佛对这一人一猫有着本能的畏惧。
当细雨铺满整片垃圾山的时候,虞思念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虞思念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的满是补丁,但是洗得很干净。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向集镇深处走去。
第一滴硕大的浑浊雨珠终于落了下来,随后暴雨接踵而至。
密集的雨珠夹杂着闪电形成了一片雨幕,雨幕里垃圾山猛烈的震了震,然后突然爆炸,一抹深沉的黑暗喷发了出来,然后飞快的向集镇蔓延过去,所过之处尽皆变成了无穷尽的漆黑。
终于,漆黑的蔓延在虞思念的屋外停了下来,有一块极其浓郁的黑暗缓缓出现,明明只是一块虚无的黑暗,却无端的给人一种那是一只巨大眼珠的感觉。
被叫做“希望”的橘猫迈着好像老头的八字步,叼着半块小鱼干慢悠悠的跑出来,然后轻轻把小鱼干放到脚边,发出了极其低沉具有磁性的男性声音:
“我透!这一发又白攒了……”
如果有集镇里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会一边尖叫着“夭寿了!猫咪说话了!”一边跑得无影无踪。
……
尽管下着大雨,集镇中央已然聚集了数千人。
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孤身一人来的,身上打满了补丁肮脏不堪,甚至手上和脸上都沾着褐色的不知名东西……
相比起来虞思念的衣衫虽然更加破旧一点,但最起码人十分干净。
虞思念甚至强烈怀疑那些孩子身上沾的是屎...
毕竟这样的艰难的世道卫生纸巾早就变成了奢侈品,这群无父无母的小选手们上完厕所没得擦下意识随手抹一抹...也不是不可能。
而那些有家人陪同而来的孩子一般家庭情况要相对好一点,他们都能住在集镇靠近中心的位置,面临的危险会少不少,存活率也大得多。
但是这样的孩子也比较娇生惯养,独立能力比起虞思念这种孤儿选手显然要差得多。
虞思念甚至看见一个骑着自行车来的成年人带着一个体型比他大一倍的阿肥。
那阿肥还一边香甜的吮吸着大拇指……
虞思念一边出神一边向前走去,人群拥挤不堪,但是每个人看见他后都不加掩饰的露出厌恶嫌弃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异类奇行种,纷纷向一旁退去,唯恐避之不及。
虞思念不由得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哎呦你看他还笑!”
“这是什么东西,灾难肯定是他带来的。”
“孩子你以后别和他玩,和傻子玩长大没出息。”
虞思念在人群的议论中微笑着向前走,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他小时候是在集镇外的漆黑里被发现的。
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雪白细腻,和集镇里皮糙肉厚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一周后救他回来的张二狗叔一家三口全部被污染,很快堕灵成没有意识的怪异,在集镇里引发了漆黑,疯狂的屠戮。
二狗叔一家人真的是老实的好人……
直到白玉京来的执灵官使用了太阳阶的言灵:大旱彻底拔除了这三只怪异,集镇才算勉强稳定下来,
虞思念依然清楚的记得二狗叔被拔除的时候:身体一点点干裂粉碎,化为大旱百里的一抔黄土。
二狗叔在最后时刻恢复了他作为人的意志时……眼中涌出的是剧烈的恐惧和绝望。
还有更多的对生的留恋。
那时二狗叔的孩子才刚刚出生,就和他一起堕落成恐怖的怪异,然后消散于这个险恶无比,但他们依然留恋的世界。
于是小时候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他被集镇里的人带到镇长家里进行审判。
老镇长对他使用了言灵:望穿,得到的结果是:他虞思念携带着的不祥有可能毁灭他所生活的地方。
于是他就被赶到了集镇的最外围。
他无数次差点被饿死,没有人愿意给他分享一点食物和水。
甚至白玉京所废弃的药剂,放射性物质,集镇里的垃圾全都排放到了他所居住的地方。
他学会了偷窃,尽管一次次差点被打死;
他学会了分辨野果,尽管面临着随时被污染的危险;
他学会了像野兽一样捕猎,尽管无数次濒临死亡变成猎物。
他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但他要好好活下去,带着二狗叔一家人对于生者的留恋。
虞思念自嘲地想着,毕竟是要恰饭的嘛。以前的他被人群这样厌恶的注视一定会顶不住地跑开。
但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活了十六年,他慢慢的习惯了,甚至露出活得很滋润的微笑恶心回去,心里还觉得挺刺激……
人群突然燥动起来,集镇中央被让出了一片空地。
半空中,有一个穿着黑底银线紧身斗篷制服扎着马尾的白发年轻男人正一步一步走来。
他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无形的阶梯上,缓慢的优雅的走下来,每一步脚下的空气都剧烈的扩散出涟漪,巨大的气浪压力压得所有人的头都低了下来,一点一点的被向后推去。
“是渡灵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