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不点相思慢慢砌,砌成个思前思后一身病。盏把盏温酒浅浅酌,酌出个温情温意满腹蜜。越卜越不知心意,越推越不却浓情。怕你面软心硬口不松,只恨不能剖腹剖心展情衷。莫羞莫恼,且让我自结红线千万根,只求你稍牵一丝一头,莫松莫松。
还未到半年秦照仁就自己回来了,重任五品员外郎,他是有这么些本事,顾辉并不很惊讶。顾府门前,姓秦得很大张旗鼓地过来拜谒,顾辉也给面子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见了面秦照仁当头就拜,叩首道:“多谢老大人施恩,晚生肝脑涂地当报此恩!”顾辉冷笑了一声,说什么晚生,听得人心中作呕:“秦大人不必客气,老夫一介书生本与秦大人两无干涉,何谈施恩不施恩这一说呢?既是已官复原职,令爱在府中也已暂住多时难享天伦之乐,不如早日接了回去团圆为好。”秦照仁道:“小女多蒙老大人照拂,只是晚生突然回京准备不妥,家中各事尚未理清,恳请大人再留小女暂住几日,等晚生操持完毕定当亲自来接,那时更要感大人之恩。”顾辉心中不耐烦,便起身道:“你落魄时我不助你,你升迁了我也不巴结,哪怕你以后能爬到我这位置上来呢,只凭各自的本事说话。你女儿在我家住也无甚不可,你要何时来接就何时来接,哪怕一辈子不管了也使得,我顾家多一个姑娘也还养得起。只有一件,别拿着孩子使歪心思,否则到时就看到底谁扫谁的脸。”说完喝了口茶,放下盏子就走了。秦照仁心里气得发狂面上也不露出来,仍是恭恭敬敬的笑着退了出来。
临君正同若兰在一处绣花,连茗忽然笑盈盈的从外头跑进来道:“好事好事,秦大人今儿回京了,刚才到咱府里来了,八成是要接若兰小姐回去呢!”若兰听了一怔,不经意针就扎上了手疼得一缩。临君见她的样子分明是不想回去的,但若真是家人来接也不能拦着,只好握着她的手宽慰她道:“你父亲来接是好事,快收拾收拾到前头见他去吧。”若兰侧着脸摇了摇头,说:“不用见的。”话音刚落,小螺又进来说:“不用去了,秦大人说这两日还忙,等过些时候收拾停当了再来接小姐。”若兰笑着叹了口气,又拿起绣绷来接着绣。
过了两个月,秦照仁煞有其事的派人来将若兰接了回去,先不知道若兰暂住在顾家的如今也都知道了,于是顾秦两府顿时热闹了起来,都以为是有高枝可攀的了。再说赵平津,从秦照仁一回京时就开始催促他父亲上门提亲,可赵万宏冷眼看着秦顾两家的动静倒插不下手,见他儿子着急只道:“沉着点气,如今姓秦的刚一回京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人不知他与顾府交好,指不定老顾要怎么收拾他呢。若此时再上门提亲,一来涨了姓秦的威风,二来给老顾添堵惹得他不痛快,还是等消停下来了再说。”赵平津也不顾那许多,自己私下里不知去秦府求见了多少回,秦照仁自然乐得奉承,只是若兰却实在不得好过。
刚入夏,太阳晒得人昏昏的。临君坐在园子里花荫下看书,不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睡了,风一吹惹得落花满身。从月悄悄地给她披上衣服,用扇子给她摇着。怀安远远地瞧见了便蹑手蹑脚的走近来,刚要问从月的话,被她忙止住了,又将临君身上的衣裳重盖了盖,这才同怀安悄悄到旁边说话。怀安问她:“怎么就让她在这里睡着?便是暖和了也要当心些。”从月苦笑道:“从夫人走了她就每日里无精打采的,先还有若兰小姐同她说话解闷,现在若兰小姐也回去了。她又不愿出门,我们老爷也不大喜欢秦大人不愿常来往,两个人见一面也难。现在更是连一句话都懒怠说,想做什么我们也得留心看她的行动,若有什么不如意的,就是我们问急了她才说一两句……”怀安问:“你们也不同她玩吗?她从前是最爱玩的,钓鱼种花,总不能都不爱了?”从月叹了口气道:“也还钓鱼种花,只是都一个人做,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想同她玩笑,她也不气不恼了。只有同老爷说话时稍微活络些,只是老爷如今比原先更忙,各处的烦心事又多,小姐也不愿扰了他。倒有两位殿下还能和她说上话,只是你们也都一天忙似一天,哪里能总这么来呢?”正说着,那边临君咳嗽了一声醒了,从月忙过去照看她。怀安问道:“怎么咳嗽了?定是又睡冻了。”临君笑道:“你怎么来了?这十天半个月就只管来,难道没事做不成?我瞧穆清是忙得脚不点地,已经有日子没见着了,你怎么倒清闲?”怀安在她对面坐下来,道:“一来母后总记挂着你,二来我也出公务,顺便来看看。先听说若兰在家里病了,去她那里瞧了瞧,知道你不放心所以来传话的。”临君听了低眉点了点头,一句话闷在心里始终问不出口,只好说:“你去看看也好,我是怕出门的,即便是她那里也懒怠去,但又担心她这么着那么着。”怀安道:“她也快好了,上次去看她还吃不下药呢,现在胃口也开了……”未等他说完,临君扶着从月便站起来了,嘴上笑着说:“那就好,她好了我也放心。”心里却沉甸甸的难受。怀安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身上不舒服,催着叫她赶紧回去休息,临君只是摆着手说不妨事。又扯东扯西的聊了一会子,临君脸色方舒缓了些。临走时怀安道:“后天是我母后的生日,她是叫我亲自来给你下请帖的,我觉得这样反生分了,所以借着出来办事顺便的告诉你。去不去呢只凭你,若是身上不好不去也使得,母后那边不会怪罪的。”临君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缓了缓,这才道:“没有的事,娘娘的生日我怎么也得去。难道我待娘娘不是也同自己母亲一样的吗……”说着实在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下来连忙擦了,接着说:“你回去同娘娘说,我必去的。也时常劝她,不要太把那事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命里原定的,没有谁亏欠谁。”怀安心里也是一紧,见她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不免心疼,但终究没有办法,只好略劝了几句便罢了。
到了那一日临君便早早的就进宫,穆清和怀安都在宫门外等她,临君笑道:“这真是折煞我了,怎么两位殿下都在这里等着。”穆清道:“这是我们私情的缘故,并不为什么身份地位的。好长时候见不着你,难得见一面。”临君也只是笑着,同他们两个一道进去了。穆清侧眼瞧着她,见她只管低着头走路不说话,便笑着搭话道:“这么些日子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也不说话,是不爱说话了呢,还是不爱同我说话了?”临君听他语气酸酸的,忍不住笑了,道:“我倒怕是大殿下日理万机,没空理我了呢。”穆清道:“这是你又挖苦我了?”
一路说笑着才进了内廷。进了殿就看到两宫娘娘都在上首坐着,临君便附身请了安。皇后忙叫她坐着,又吩咐宫女上茶上果,又问穆清道:“那园子里的都安排好了吗?”穆清便回说:“昨儿就都弄好了,只等母后过去。”皇后笑着说道:“好,若有事就办去,无事就上你母亲那儿去吧。”穆清答应了一声,便退到穆贵妃身后站着,牵着他母亲的手。皇后摇着头笑道:“你瞧瞧,这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起来的,结果还是同他母亲更亲些。我家那一个呢——”说着拿手把怀安一指,道:“我是想栓也栓不住。”说得怀安连忙上前赔笑认错,皇后也不理他,只说:“我现下也不要这个儿子了,那丫头快来给我疼一疼吧!”临君脸上一红,只好走过去给皇后把手牵了,皇后又拉着她坐下,搂在怀里细细的问她。穆贵妃笑道:“好了,娘娘这也该疼够了。那院子里特意为他们预备的东西,还不快放他们玩儿去吧。几个孩子也是好长时候没浑闹过了,咱们也该歇歇觉才是。”皇后听了便放开临君,笑道:“我原是预备了今儿也和你们闹一回的,谁知道被贵妃娘娘这么一说瞌睡就上来了。也罢了,你们自去玩儿吧,我们歇歇。”临君听了便俯身行了礼,和穆清怀安一道出去了。
一路进到园子里,原来是早就搭起了凉棚,四处又支着帷帐好把人分开。穆清道:“今儿也算是热闹了。”临君问道:“怎么个热闹法儿?”穆清道:“可不是热闹嘛。皇后娘娘听说你不爱出门了生怕你闷着,将朝里大人们家中差不多的女孩子都接了进来,说是破一回例,好好的闹一回。”临君不由得怔了怔,远远的就瞧见若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笑道:“姐姐,可等死我了!”临君搂着她笑了起来,点着她的额头埋怨道:“眼见着是忘了我的了,怎么又说等我呢?”见临君敞着怀笑了,穆清便道:“你们自去说话吧,我们还要去有事,等闲了再来接你们回去。”便同怀安一道走了。
若兰拉着临君坐下,两个人又没头没尾地叙起来。临君问道:“前儿听怀安说你病了我才知道。从前在我家时没见你身子虚的,怎么如今好好儿的就生病?”若兰听了便低下头,红着脸道:“说这个姐姐也不是不知道。赵家那公子从我回去了,隔三差五的就往我家去,同我爹说话也就罢了,横竖要扯上我。我也同爹讲了,不愿意总这么叫他缠着,爹也不听,只说……说什么我高攀了还拿腔调……一来二去的,气也气病了。”临君听了不免心疼她,只好说:“你放宽心,须知道,有些事是命里就定了的,愁也愁不去,求也求不来的。”若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来高兴的事,忙翻着衣袖找出一张纸来,递给临君笑道:“我会写字了,你瞧瞧。”临君笑着接了过来,只看见纸上写了“若兰”两个字,笔触虽然生涩,那笔风却有依稀些怀安的字的影子。“这是怀安教你的?”临君问道,脸上虽笑着,心里却有些闷闷的。若兰笑道:“可不是?先前他去找我,我说想学写字呢,他就教我了……”临君未等她说完便指着前头御湖里笑道:“你瞧那,怎么这许多小船呢?我们也去瞧瞧!”说着不等若兰反应便将她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