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市已经散场,晚上的街道空落落的,只有薛则一个人,他家离得比较远,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虽说他给那些达官贵族算命也赚了不少钱,可他夫人不喜欢城里的热闹劲,所以他和夫人就住在城外的一处偏远的小屋里,周围几里地只有他们这一户人家,很是自在清静。平日里,他早上就到城里来给人算命,而夫人就在家里织织布,给院子里的萝卜青菜浇浇水。
而今天的他过得并不轻松,他一整天都在想,早上遇到的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是怎么找到他的?连他都差不多快忘了那件事情沉寂了有多久,却突然被两个年轻人提起,他很是疑惑。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自家门口,他推开只有五尺高的门扉,院子里静得出奇,这个时候,夫人都会在屋子的门口站着等他回来,可此时屋内却根本没有点灯。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间涌上心来,他迅速从柴堆木桩旁边的竹子里拔出一把剑。
还没踏进屋内,黑暗处一把剑便快速向他刺来,他急忙一躲,冲了上去。
在黑暗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兵器相交刺耳的声响。
“你是什么人?把我夫人怎么了?!”
黑衣人身手很敏捷,一个跃身从窗子里跳了出去。薛则刚要追他,却看见另一个带着面罩的人押着夫人在他不远的地方。
“你夫人在我们手上,别乱动!”
薛夫人被反绑了双手,嘴里塞着布条,一把长剑紧逼在她的脖子上。
“我和我夫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你们放了她!”
“普通老百姓?”押着薛夫人的黑衣人笑了几声,“我们抢的就是普通老百姓!”
“你们放了我夫人,要什么……随便拿。”
刚才与他打斗的黑衣人讥笑道:“我们要你的全部钱财,也要你夫人的命!”
说罢,他还举起剑在薛夫人的身上比划。
薛则拿着剑的手在颤抖,狠狠地咬住牙:“那就先把你们两的命留下!”
他迅速向前刺去,雄厚的内力将周围的物品弹开。黑衣人推开薛夫人,自己也急忙退到一边防卫。
“薛先生,是我!”凌羽躲不了他连续刺过来的剑,急忙将面罩扯下来。
薛则一看是她,急忙往后一退,将打出去的半招收回。旁边的席风也扯下面罩,替薛夫人松了绑。薛则急忙跑过去,担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薛夫人有没有受伤,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席风说道:“我们并没有打算伤害薛夫人,只是想借薛夫人,让你露出真身。”
薛则无奈地一笑,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两个孩子给玩弄了,毁了自己十几年辛苦的隐姓埋名。他手中的剑紧紧握住,如果这两个人不怀好意或是司空家的仇家派来的人,他定要迅速的解决了他们两个才是。
“你是不是曾恻?”凌羽问道。
“不错,我就是曾恻。”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既然身份已经被暴露,他再怎么隐藏也是徒劳的。
“那你应该知道我。”
“你是谁?”曾恻听到这里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是今天早上才见的这位姑娘,况且她这么年轻,而自己已经隐姓埋名十几年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
“我是司空玄的女儿。”
“司空凌羽?”他一惊。
那日他奉尊主之命护送无字决离开,骑千里马行了七天七夜,才摆脱追兵,将无字决藏到隐蔽的地方后回去,整个东域宫城却成了一片硝烟狼藉,倒塌的房梁,雄起的火堆,各种人进入宫城抢夺剩下的器具财宝,偌大的宫城,没有一块地面是干净的,全部都被黑红的鲜血侵蚀。司空家八十四口人,无一幸存。但只有他和荆佘知道,司空家还有一个小的生命活着。虽说他一直没能找到这个孩子,但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孩子不会死。
“我没有死,司空家……只有我活了下来。”
曾恻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姑娘,年纪看着确实与小姐差不多,可是他又该怎样相信这样一个陌生人?天底下想得到无字决的人太多太多,这说不定正是一个骗局。
凌羽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手伸进口袋掏出玉佩。
“这是我爹送给我的,我相信你应该认得。”
曾恻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天下绝无仅有,尊主下令,见此玉佩,如见他本人。
“真的是小姐!”曾恻急忙携着夫人一同跪下,抱头行礼,“小姐,恕在下有眼无珠!”
“快起来吧。”凌羽上前将他们两位扶起来。
夫人急忙将凌羽和席风请进屋里坐下,为他们沏上一壶茶。
想起刚才那样对待薛夫人,凌羽赶忙道歉:“对不起,夫人,刚才绑架了你,害你受了惊吓。”
夫人和蔼的一笑:“小姐哪里的话。再者说了,年轻的时候跟着他啊,打打杀杀的场面都见惯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小姐,您来襄崎是因为……”
凌羽神情一凝,顿了顿说道:“我是来报仇的。”
“你是说南域域主?”
“对。”
曾恻低下头思考了一会,有些担心地说道:“的确,我也一直怀疑当年的事情和龙丘易有关。可是小姐……”
凌羽一笑:“曾叔叔,您还是别再向我行礼了,也别再这样叫我小姐了,我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小姐了,您是我的长辈,叫我凌羽就行。”
“是是是。”曾恻急忙点头,叹了口气,“我答应过尊主,会照顾你和你娘,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还活着,才让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龙丘易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尊主不会希望您白白牺牲自己的。”
“我现在确实没有能力对付龙丘易,所以说我才来找您,我想知道,当年我爹交给您的东西还在吗?”
“尊主交给我的东西,我必定会用性命来守护。只是,我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它落到别人的手上,所以那东西并不在这里,明日,我便带您去取。”
“好,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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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得见水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一阵风来,带着清凉的触感,还有着一种莫名的香气。
“这里有花?我刚才有闻道一股香味。”凌羽问道。
“不告诉你。”
不知道席风在搞什么名堂,吃过饭后,突然就从背后偷袭她,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还命令她不许摘下来。
脚底下变得柔软起来,还有湿漉漉的感觉,像是踏进了草丛中。
她笑了笑,这个傻瓜,她都已经猜到他带她到了河边了,不过就是看河边夜景罢了,还搞这么神秘干什么。
“到了哦。”
带子被轻轻抽开,眼前的场面让她惊住。
十五的明月在湖水中倒映的更加清澈透明,她正站在一片樱花林中,细细的微风触动树梢,片片如雪一般纯洁的花瓣飞旋而下,整个空中,整个地面,甚至整个湖面,都是洁白的一片,散发着芬芳,像凝结住的时光。
他从后面将她环住,声音温柔:“我已经等不及要陪你去看北国的雪了,这里是樱花落的季节,也是我为你在这个季节做的雪,虽然不像真正的雪一样可以融化在你的手心里,但它确实有和雪一样的美丽。”
她伸开手,洁白的花瓣悠悠的飘落在手掌中,细看时,像怯懦的夜色精灵,蜷缩在她的手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你这么会讨女子欢心,你到底给多少个女子看过这么美的景?”凌羽斜着眼看着他质问道。
席风深情地看着她:“这些我以前哪里会知道,都是因为遇到了你,才会学会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让你开心。我席风,扯尽年华,舍煞岁月,今生今世绝不可能对第二个女子这般倾心。”
“我相信你。”
她笑得很甜蜜,很幸福,夜香来也好,这场樱花雪也好,他为她做的,都是她最美的时光。曾经的她,是黑暗的使者,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却没有自己的生死。她还以为自己要行尸走肉般的过一辈子,在血光中挣扎一辈子。是他,第一次,让她活得像自己。因为他,她恋上了白色的花朵,纯洁的样子,在高傲的枝头绽放,融化世间一切凄凉。
突然清远悠长的箫声扬起,婉转动听,配合着这一片美妙的雪景,如丝丝溪流般柔柔融进她的心里。
她乘着优雅的箫声拂动柔软的身姿,白色的长裙惹得地上的花瓣回旋,提步如流水,挥手如清风,转身似飞燕,披至腰间的黑发,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划下美丽的弧线。她知道,跳过这么多支舞,唯有在他面前才跳得最真。而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美。
席风,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天地之间,只有你的曲,我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