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房后的夹道，一个人影摸黑上了台阶。
贾瑞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左右张望一会儿。想着凤姐丰的满身段，胸口一阵燥热！
他一向自诩风流。一边打理着衣服发髻，一边憧憬着…等会儿软香入怀，自己如何施展本事！
定让嫂子明白，她前半辈子，算是白过了！
贾瑞想着这些，一时间骨酥筋软。闪身推门，便往屋里走。
其实前几天，他就被凤姐诓骗。半夜里，去了西边的穿堂。被人锁在里面，喝了一夜的冷风。
现在，还以为自己长的俊俏，没有勾搭不了的骚货。正是男人精冲上脑，智商下降的表现。
贾瑞刚迈步进门，冷不防后脑一振。随即，眼前一片空白。这是门后有人，打了自己一闷棍。
意识随即麻木。紧跟着，白眼一翻，还没感觉到疼，就往地上倒去。
受了这当头一棒。在昏死前的瞬间，贾瑞凭借灵台一丝清明，终于顿悟了。
那个骚货没爱上自己！！！
贾环从门后高凳上跳下来，扔了手中木棍，回身插上了门栓。
凤姐院子里出来后，贾环回了一趟自己屋。找齐了东西，就直奔这里。掌灯之后，一直在门后，埋伏着。
这会儿，贾环拿出腰带上别的剪刀。走上去，揪着贾瑞的头发，一把一把齐根剪了。
然后，解下贾瑞的腰带和外袍，将外袍剪作一堆布条。
贾环这才用布条，先把他的手脚捆严了。剩下的布条，打了死结连成一长条。
又拖着他，坐靠在屋里一根柱子上。一圈圈粽子一样，绑固定了。
擦了擦汗，贾环走回去，靠在门后。盘腿支肘，看着对面喘气。心里抱怨着：小孩儿的身体太吃亏了。要不然，哪用这么麻烦。
……
贾瑞是后脑勺疼醒的。睁开眼睛，便见了满地的头发。旁边，还扔着自己的头饰发箍。
感觉到头顶和脑后，凉飕飕的。便知道，自己的头发没了。痛上心头，手脚使劲儿挣扎起来。
一边压着嗓子，呵呵乱叫，一边眼泪鼻涕口水全往外溅。
好一会儿，眼睛才扫到贾环坐在门口，贾瑞慢慢安静下来。嘴角流延，鼻涕冒泡，哽咽着叫道：“三爷！”
贾环看他痛不欲声的样子，不咸不淡道：“瑞大爷别折腾了。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是东府里的蓉哥儿，喊我来看门的。
蓉哥儿说，你想欺负我二嫂子。明天，要带你去给老祖宗回话。”
贾瑞听到后面，早就脊背发凉。吓得一动不动，也顾不上哭自己的头发了。
贾环也不理他，接着合眼装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贾瑞才回过神来。心里寻思，应该是蓉哥儿，打晕了他。因为涉及凤姐的名声，所以，没喊其他人过来。
自己亥时之后才来。那会儿，贾母应该早就睡了。
现在，只要离了现场，还可以抵死不认。关系后宅的名声，贾母总不能单凭凤姐一面之词。
若闹的人尽皆知…难道，她们就不要脸面了？
想到这里，贾瑞赶紧叫道：“是蓉哥儿和我耍闹呢！我哪敢招惹二嫂。三爷今日放了我，以后我给三爷做牛做马！”
贾环心里嗤笑，怎么都拿我当小孩儿哄，这才挣眼看他：“既是蓉哥儿顽闹，我放了你也没什么。可蓉哥儿已经答应了，明儿早上赏我。放了你，我又跟谁讨赏去？”
贾瑞低头，往胳膊上蹭掉鼻涕，急切道：“自然有我孝敬三爷。”
贾环伸个懒腰，打个哈气道：“我干嘛废那功夫。谁知道，你这话作不作数。”
听着有戏，贾瑞脑子也活络了。挤开笑脸说着：“三爷放心。三爷取纸墨来，我写个欠条，签字画押。在衙门里，这欠条都作数的。三爷是读书人，自然明白。”
“那你等我！”
贾环懒洋洋起身出门。就坐在门前台阶上，闭目养神。
贾瑞盯着门口，等了有俩刻钟。
正心中着急，见贾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纸笔，往他身侧放下。又解开他手上的布条。
“欠条我写好了，瑞大爷签字吧！”
贾瑞低头那内容：自己一个月前，借了贾环二百俩银子，明天到期归还。
心头火起，不过，现在不是耽误的时候。咬着后槽牙，签字画押。
贾瑞一边等着贾环松绑，一边心里恨恨道：等明天，那个骚货知道自己跑了，自然饶不了这小杂种。
爷死活没钱，他拿着借条，又能怎样？
等腿脚都松绑了，贾瑞一把把抓起自己的外袍。又蹲在地上，一边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泪，一边把头发收拢起来揣着。
最后，又扫视了一遍，收拾干净的地面。也不看贾环，说了声谢，急忙跑出去了。
……
次日上午，小厮在贾瑞门外，拍了半天，听不见动静。连忙去喊了贾代儒来。
贾代儒夫妇以为贾瑞病倒，急忙来到门前。
却见门页打来，屋里走出一个光头来。贾代儒眯眼辨认一番，迟疑着上前，开口问道：“瑞儿，这是怎么了？”
贾瑞并不看他爷爷。抬头远眺，竖掌胸前，声音飘忽道：“阿弥陀佛！世事虚妄，我心中已不挂一丝红尘。头顶，还留着这三千烦恼丝作什！”
说着合上双目，眼角滑落一滴泪珠。贾瑞散发一派世外高僧的形象。只是，那光头剃的太业余了。这里留着一片头茬，那里划着一道血痂。
只能这么装疯卖傻…没办法啊，不然爷爷问起，怎么解释头发的事？
贾瑞心中正苦，听到院里有人叫道：“贾瑞，欠的二百俩银子还来。”
一听二百俩，贾瑞睁眼一看，一个短装大汉迈步进门，心中叫糟。
若是贾环，有爷爷业师和长辈的身份，他不敢上门要债。自己私下里，也好糊弄赖账。
也不知道，那个小杂种哪里认识的泼皮。这种人若耍起横来，自己如何躲得过。
来人正是倪二。三爷吩咐了，正主就是光头。而且，自己不用顾忌其他，只管照往常一样要账。
欠钱赖账到三爷头上，正好显示自己本事。甩臂迈步上前，就要撕打。
贾代儒连忙抢过身来，拦手叫道：“小哥住手，银子还你。”
倪二见是个白发老头，怕撞坏了他，赶紧收手。
贾代儒要了倪二的欠条，扫了一眼债主。心中疑惑，皱眉问孙子：“你为何要借环哥儿二百俩？钱去哪了？”
贾瑞实在想不出借口。五官凑紧，抬头望天说道：“痴儿！金银不过身外之物，却迷惑本我，是心中业障。
若不能放开，如何见心明性。散财助人才是修心之道。钱在你这里，在乞丐手里，有何区别。何必要问哪里。”
贾代儒心中自责。这孙子父母早亡。是自己教导太严，把他害成了这样。不过，以后也不得不严了，只能把他锁在屋里了。
贾瑞的一番神论，没能点化了痴儿倪二。所以，贾代儒还是得还了那二百俩银子。
今天才到还钱的日期。倪二不明白，三爷为什么找自己来要债。想不明白，他索性就不想了。
只觉得，三爷这是看重自己，才请自己办事。拿了银子，转身走了。
……
出了贾瑞门外，转过街口。倪二双手捧着钱袋，躬身笑到：“三爷，那贾瑞装疯卖傻。好在，他家里人并未赖账。银子您收好了。”
贾环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约莫二三十个银锞子，都是核桃大小。
一手抓了俩个，递给倪二道：“要不是倪二哥帮忙，那贾瑞或许会欺我年幼，赖账不给。
我到没什么。只是老娘病了，需要买些人参作药引子，耽误不得。多亏倪二哥了！”
倪二也听贾芸说了。三爷在府里，并不是那么风光。听了这话，收敛笑容，恭敬道：“三爷孝顺。可我要拿了这钱，就再没脸喝三爷的酒了。”
“剩下的足够买药了。这些是我孝敬倪大娘的。改天，我去给老人家请安。你要不拿，就是不想当我的兄弟！”
贾环上前，掰开了倪二的手掌，硬塞给他。
倪二虽然身强力壮的多，却不敢和三爷甩手。想要转身跑了，腿里却灌了铅一样。
急得额头渗汗，脸上也没了平日的泼皮神情，视线渐渐模糊，略带哽咽说道：“我自然愿意和三爷作兄弟！”
“我去学堂了，晚上一块儿喝酒。”
贾环说完，拍拍倪儿肩膀，转身走了。
倪二抬头，一直看着贾环拐出小巷。这才抬腿，往赌场走去。每走一步，感觉浑身筋脉畅通，身轻体健。
……
贾环趴在书桌上。手上摊开一本《汉书》，一边看，一边无聊地想些事情。
也不知道，凤姐对于贾瑞的下场，满不满意。自己也没有风月宝鉴，也没听过，哪里有什么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
看来…那离恨天和太虚幻境，是无缘经历了。
明天，得去她院里讨个赏，也许又能得些银子。
自己现在，有三百俩左右的巨款。在京师内城最繁华的棋盘街，买间小商铺，也差不多这个价格。
当然，这种铺面是有价无市的。就算真有出售的，买家若资格不够，都到不了谈价钱的阶段。
形象的说：荣国府仆人出八百俩买不到，荣国府庶子出三百俩买得到。当然，仆人如果打着主人的名义，也能买到。
三百俩银子可以钱生钱，总好过藏起来发霉。自己再过三四年，渐渐会有一些交际应酬，这些钱就未必够花了。
需要好好筹划一番，一是不能让府中知道，自己置办了产业。二要找准行业，可以稳定盈利。最后，是找到忠心得力之人，出面打理。
自己读书，不能耽误学业。
正想着，自己随便俩个营销策略，便赚的盆满钵满。贾环书也看不进去了，只顾傻笑。
这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将贾环惊醒。
“这是什么事？”
茜雪是府中老人，自然明白：“响了四下，正是丧音。我出去问明白了，来回三爷。”
出去没一会，踉跄着跑进门来，眼眶微红，悲戚说道：“三爷，是东府里的蓉大奶奶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