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真的再见面时是这份情景。当她离开他的那一刻,身体仿佛是撕裂开一般的疼痛,而更深更深的心底,却真正是彻骨剜心的痛得难以割舍。而此刻她回来了,所有的那些前尘往事,绮丽的,青涩的,悲伤的,绝望的,迅速在脑海间漫过了一遍,可是她不再记得他了,如同一个最陌生不过的陌生人。
她回来了!她还完好的活生生存在于这人世,这对于他而言,不也是世间上他能够盼得到的最好最好的消息吗?心虽然痛,却又不能祈盼太多,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虽然遗忘了,却总比不在他身边要强。
就这样,他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强制说服自己,就算有再多的悔恨,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伤痛,一切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可是,这样的理由始终依不足以抵住心中那份伤痛,他依旧不舍。
“秋盛,你相信她是她吗?”区嗣辰神色略显迷离,轻声问着旁边的锦衣男子,声音竟有细细地颤抖。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坚信着她就是她,眼睛可能会看错,但是心不会,他伸手轻轻的捂上自己的胸前,扑通,一声,两声……心在凌乱的跳动,他的心认得她。
可是,既然她就是她,那么那个亲手被他埋葬的遗骸是谁?她这一年是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突然忘记她……所有的疑问就如剪不断的愁绪萦绕在心头。
“属下永远相信王爷。”秋盛微微低下头来,言语却是坚定而恳切。
这一年中主子过着的是何种日子,他一幕一幕的看着眼睛,他从未想过昔日那位娇小的女子会对自己的主子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他更加不明白的是既然主子确定刚才的那名女子就是王妃,为何还要轻易的放她离开呢?他虽不明白,却始终坚信自己的主子。
“日月兮……”区嗣辰低弱的话音里现出一丝飘忽,复又浅浅笑着,眉目舒展,“既然……既然已经不记得了,那么一切重新来过,如何?”
他微微侧头,眼角含笑,看着秋盛说:“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回辰王府才行。”
刚才明明可以不放她离开,但是他却不愿意逼迫她,一如既往想等着她,等着她重新回到他身边,这份耐心,他一直都有的。
街面繁华依旧。
街上的青石在日光下闪烁着青色的光华,道路两旁的槐树已是浓荫密布,树下一片清凉。
日月兮静静地信步走着,白净的笑脸上有着温和淡然的神情。想着刚刚仓惶地逃出酒楼情景,不免觉得有些懊恼,她什么要逃呢?慢慢走出来不就行了,难道她是担心那男子突然变卦不放她离开?
“啊……”她忽地一脸错愕的惊叫出声来,方才听到那男子说他叫区嗣辰,她总觉得那个名字很耳熟,现在才想起,那不就是百姓们经常谈起的风云人物……辰王?再者看到他的一头白发那么醒目,身份就不言而知了。
听闻他是因为一年前辰王妃无故去世,哀伤过度,才一夜之间满头青丝变白发的,那么他与辰王妃的感情一定很好、很深才会如此。可是他刚刚抓着她是什么意思?他看她的那种眼神就如同是看着至爱之人一样。
日月兮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了然一笑,他口中的景茵应该就是那位逝去的王妃,而她现在的这张脸正好与那个女子长得很相似,所以辰王才思念成灾认错人。
她一脸万分同情地想着,又是一个为情而苦的人啊!心里面有些莫名奇妙的悸动,接着忽然间有了点点的黯然,却是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莞尔,逛街的情趣已怅然若失。
日月兮微微皱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这时远远看见一道青色的身影自人群奔出。
好熟悉的身影!是景轩!那个男子的面容在她脑海中呼出欲出。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正愁找不到他人,这会儿竟然碰上了,真是有缘呀!
她顺着那道身影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可是片刻过后,她已找不着那道身影了。她暗叹了一口气,应该是跟丢了。
待她转过身正打算回去时,才发现眼前多了好几条小巷子,她一记暴栗狠狠地敲上了自己的头,心里暗叫声糟糕,只怪她刚才只顾着寻人,竟忘记了是往哪条小巷子跑过来的了。
她犹豫着走向其中的一条小巷子踌躇不前,正懊恼间,身后却忽地有什么声响,正当她转头来看时,有人伸手朝她后颈一砍,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还没看清楚是何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锣鼓声与寒暄的人群声音。
日月兮躺在一张花雕的大床上,逐渐苏醒。脑后挨的那一掌下手极重,她略一扭动脖颈,便觉后颈一阵剧痛,连骨带皮都仿佛是被狠狠轧过一般。
这是哪里?是谁将她敲晕再带来这里的?她一着急想要起身,却躺在床上半点动弹不得。大约是绑她的那人怕她醒来呼救或是逃跑,竟将她手脚都缚住了,还在她的嘴巴里塞了一条抹斤。
日月兮再一看自己身上,竟然是一身的红衣喜服,桌上还燃烧着一对龙凤双烛。天啊,这不是成亲时才有的东西吗?她这是被绑到什么地方了?
难道是绑她来成亲?她浑身一个激灵,倘若是逼迫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到时候再来一个霸王硬上弓……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越往下想越是觉得恐怖。不行,一定要逃走!她挣扎了下,那几条绳索缚得极紧,她使劲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急得满头大汗,只得喘了一口气重新瘫回到大床的角落里去,待后来反反复复挣脱了好几次也没成功才断了要逃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