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了,最早的时候是一场灾难,灾难之前的事,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灾难之后又是几百年,也有可能是几千年,才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三个大政治体三分天下,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虫群则占据着星球南方的大陆。
虽然这个世界对于这一名男孩来说还很大,但今天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这将是无比糟糕的一天,除非父母说的是真的,所谓的上流社会会比社会底层的人更有素质。但就这个男孩的经验来说,这两类人对他的态度是一样的,要混蛋哪里都有混蛋。
这个男孩现在在共和国的心脏,一个位于大江入海口的城市。今天的情况是,他即将进入一个新学校——这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情。除非有什么东西可以遮住他的眼睛,不过至少,耳朵可以用头发遮住。
这个有一头浓密又乱糟糟,并且两侧长到脸颊的黑发,血红色的甚至好像还有点发光的眼睛。又矮又瘦的穿着黑色短袖和短裤的男孩,拖着一个铁箱子站在共和国的一所高级中学的门口的几十级台阶上。
这是一所无比庞大的学校,光入口的台阶,就有一百多米宽。第一幢大楼就宽达几百米,墙壁上铺满了红砖,让人以为是共和国的那座礼堂。红色旗帜在它的旗杆上飘扬。无数的学生在它的大门口的台阶上来来往往。
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两千两百多人。也只有共和国才敢这么干,共和国的心脏虽然面积不如帝国的首都,但人数上远远超越。而且,共和国最近一年的全年生产总值刚超过联盟政府,这也让共和国更有实力这么做。
当然,总经济世界第一,这也给了共和国高层一个对内显摆的机会。
这个男孩朝周围看看,并没有人在看他,其实本来就不会有,然后朝那巨大的楼房走去。
然而刚走出一步,天空中就传来一声由远而近的巨响。他和其他人一样转过头,看见一颗流星——当然实际上是弹道导弹,从天空中落下。
导弹划过他头顶正上方的天空,在距离地面几千米高的地方斜落向地面。但在同一时间,另一发飞弹从地面上飞起,在一瞬间就达到了与来袭的导弹一样的速度。他看见它一秒钟都不到,两颗导弹就在空中相撞。
一瞬间亮起了耀眼的光芒,接着,火焰像一朵花向远处地面盛开。无数冒着黑烟的碎片从相撞点斜向地面落下。就算不死人,有人的生活会受影响是一定的。
共和国首都也不安全,尤其是身边没有“领导”的居住地的话。三大政治体之间摩擦和小交火不断,相互试射导弹也是常有的事。
他转过头,走进这所庞大的学校。
“你是哪个?”教室里面有几个学生,讲台上有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老师。看到他来,那个老师抬起头问他,老师的手里有一份名单,他把名单稍稍拿起。
“爱兰琪尔。”他说,他凑上去看那份名单,他在几乎是最下面看到了他的名字。
“你先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吧。”老师说,“然后把学费交上来。”
爱兰琪尔看见这件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人都看了他一眼之后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赶紧拉了一下耳朵边上的头发,接着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里坐下,这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位置。
爱兰琪尔扫视教室,教室里有四十多张桌子,所有的桌子都是固定的,桌面都可以当显示屏用。
爱兰琪尔看见有几个人还是会转过头来看他,所以赶紧把头埋低,幸而他留了不短的黑色头发,可以挡住一些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下一个进教室的是一个黑色头发的高个子男生,他做到教室里的另一个人边上。他一到教室就翘起二郎腿,从包里面拿出一本书懒洋洋地一只手拖着头看。这个人看书的时候好像眉毛上扬,但又好像是闭着眼睛的,看上去像是看不起面前的书。
爱兰琪尔走上去交学费的时候就正好经过这个刚来的学生身边,高个子男生看他这一眼的时候只是动了一下眼皮。爱兰琪尔觉得他这个姿势无比的趾高气扬,就像是曾经帝国的某位暴君对待臣子一样——好像就是上一位。
交完费的爱兰琪尔换了一条路回自己的座位,他不想再看那个人的眼神。但他还注意到另外一样东西,这条路上有一对同桌在小声聊天,其中一个还抬起眼睛来瞄他,再爱兰琪尔走下去的这一点时间内,他就瞄了他两次。
一会儿之后,来的人有点多了。坐在爱兰琪尔前方一个座位的是一个褐色头发的男孩。爱兰琪尔发现面前的座位有人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他,结果看上去那个男孩也被吓了一跳。
那个男生一坐下来身体就凑到前面去,此时前面的位置已经有人了,那低声聊天的样子就好像他们都认识。爱兰琪尔就只能看他们开始聊天,他们边聊天边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爱兰琪尔低下头看地面,防止有人看他。
但一会儿之后,爱兰琪尔注意到前方的人的身影动了一下。这是那个男生把头转回来,“嘿。”
爱兰琪尔抬起头看他,结果这一抬头又把那个人的头逼得往后退了一下。
“你是哪里人?”那个男孩说。
“哪里人?”
这个问题难倒了爱兰琪尔,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无比之简单,也虽然爱兰琪尔大概猜到了问他这个问题的原因。
爱兰琪尔偏了一下头,让他前面的那个男孩等了一秒。
“你是指……”
但几乎同一时间,那个男孩说:“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然后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去跟他面前的人讲话。爱兰琪尔来不及把他叫住,也没有补救计划。
一会儿之后那个男孩上去缴费,回来的时候,爱兰琪尔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意思找他有事。
“怎么了?”他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保持那么远的距离。
“你们在说什么?”爱兰琪尔说。
出爱兰琪尔意料的是,那个男孩回答得相当快,“算了,没什么,没什么。”然后他又把头探向前方,像班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继续讲话,现在的教室可不像爱兰琪尔刚来时那样安静。
爱兰琪尔又碰了一下那个男孩的衣服。
“我们真的没在说什么……”那个男孩直接说。
“不是……那个……”爱兰琪尔以慢于一般人的速度组织语言,“本来到校的时间不应该是二十分钟之前吗?”
“有吗?”那个男孩说。
当然有啊,不然他就不会那么早就到教室里面了。
“噢,那该是那个。”那个男孩想起来了什么,“对,全年级统一发的时间是现在的十分钟以后,但是应该是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要我们再早半个小时到,我就没打算理他。”
难怪爱兰琪尔刚到的时候教室里的人这么少,他的父母果然是一被要求什么就一丝不苟地去执行的那种。
“好吧。”爱兰琪尔说。
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基本上齐了,爱兰琪尔扫视一圈,发现只有他边上的这个座位是空着的,其他的都坐满了人,不过这种情况他预料到了。有一个高大的男孩坐在教室的中间,周围一圈都是男孩,他大概是说了什么好笑的,周围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讲台后的老师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他拿出一根黑色破烂但粗壮的铁棍子,上面有多个并排排列的孔,往那钢制的讲台上猛地敲了一下。
爱兰琪尔前面那个男孩吓了一跳,他把身子转回去。爱兰琪尔看讲台,发现老师手里的铁棍子是一根重机枪的枪管。世界各地都在打仗,这种东西在武器管制的共和国境内很常见,但真的武器在非流动人口中就算稀罕物品了。
有些人是停止讲话了,但有些人就是不理他。
老师拿着枪管又在讲台上打了一下,这一次比上一次还响。这一次敲完以后全班都逐渐安静下来了。
他看上去比较年轻,眼睛很小而且看上去他还把眼睛眯起来了,结果看不出来他在看谁。身材他看上去不胖但是他的肚子大得可怕,让人想起孕妇。他说话的时候一句话只有前几个字是清楚的——在“怎么”和“这”这一类字上尤其重,但是后面几个字直接一秒带过,轻得基本听不见。
“怎么会这么安静不下来……”那个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