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神听士卒禀报了头陀的情况,安抚好张老汉等人起身就往外跑。跑到殿外只见那头陀靠墙坐着,嘴里好像念经文般喃喃自语,也听不出其中意思,赵无神摸了摸他的前额直感觉烫手,再仔细查看其身上虚汗已经打湿了衣裳。作为特种兵战场救护也是必训科目,赵无神查看了头陀伤口,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心道必定是感染了,急忙令人就近升火烧水,准备为其消毒。又捡了块木炭在布条上写了几味中药,让钱二小等人四处采药去了。
少顷,汤文寻了一个瓦罐,烧了开水将一些布条放到沸水里煮了,然后捞出又架在火堆旁烤干。也合着这头陀命不该绝,料想是这寺内从前僧人为方便治病,在寺后山坡上种植了各种药材,赵无神所需药材都能找到。
汤文、钱小二等人忙忙碌碌,煎药、捣药、烧水,待一应俱全后,赵无神对头陀道:“大师且忍住些痛,我先与你简单处理伤口,待回到山寨后再寻大夫与你医治,否则怕有性命之忧”。
那头陀似是听明白了,虽仍然是紧闭双目,但也点头示意。赵无神也不迟疑,用水清洗了伤口,将捣碎的草药轻轻敷手腕的断面上,又用布条将那伤口细致包扎了。汤文将提前煎好的药汤递上,赵无神扶着头陀让他服下。这头陀也是内功深厚,只过了半个时辰便高烧渐退,气息渐渐平稳,只是身体尚不能动弹。
赵无神等人未敢懈怠,一直在一旁照料,见他有所好转了,又盛了一碗药汤服侍他服下。头陀喝药时慢慢睁开了眼睛,见服侍自己喝药之人是一位短发少年,此人身材魁梧、一脸英气、神采奕奕,端得是好一个英武少年。急欲起身拜谢,只是被这赵无神按了回去了。
头陀问道:“敢问英雄高姓大名”
“大师终于醒了”赵无神见头陀问话,先是一脸惊喜,接着又答道:“晚辈姓赵名无神,乃是这二龙山寨主,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乃是行脚的苦行僧,不曾有法号。俗名裴元笑,因见不惯江湖中一些恶人为非作歹,立志要除尽江湖恶人,许多宵小之徒死在贫僧刀下,江湖中人便赐了个浑号‘索命头陀’”。
赵无神心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浑号,这头陀武功定是了得,又长在江湖行走,但是为何险些在张孙二人的阴沟里翻了船呢,随即问到:“大师今日如何险些被这黑店害了性命?”
“终日打雁险被雁啄瞎了眼”,裴元笑说着一声苦笑,道:“说来话长,只是今日寨主已是车马劳顿,贫僧担心误了寨主休息”。
“不妨,愿闻其详”,赵无神早被吊足了胃口,哪里还有丝毫睡意。千百年来这头陀对于许多人都是一个谜,金圣叹将他列为《水浒》三大谜团之一,在赵无神看来他应该就是一个传奇。
随后裴元笑便慢慢将自己的经历向赵无神一一道来,在场众人无不听得津津有味。
这裴元笑原是西军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大将,官至军都指挥使,长年与西夏国作战。他向来治军严苛、铁面无私,难免得罪了不少军中恶人,尤其是那些朝中大臣的裙带,仗着关系通天在军中作恶多端。以裴元笑的脾气,势必对其严加惩处,如此并招来了许多打击报复。好在这种师道将军一向爱兵如子,对部下更是爱护有加,平时对裴元笑多有维护。只是这裴元笑乃是性情中人,不愿拖累老将军,又确实看透了这个世道,便脱了战袍入了佛门,做了个游历江湖的苦行僧。但其刚烈的性格难改,见不得江湖中那些作奸犯科的恶人,但凡在江湖中作恶多端的,一经他查实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就此打下个索命头陀的称号。
裴元笑将自己的生平细细讲了一遍,赵无神又扶他喝了半碗药汤,喝完后裴元笑问道:“今日与寨主打斗的可是炬夜门的人?”
赵无神道:“正是,只是不知这炬夜门的来由”。
裴元笑听后便对赵无神娓娓道来。原来这炬夜门虽算不得名门大派,但是因为其门派总舵位于东京,而且门中弟子在东京颇有势力,又加之掌门江雷豹得其祖上传下的剑谱,终日潜心炼剑,功夫甚是了得,所以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这个江雷豹向来仗义疏财、处事公道,结识了不少江湖侠客好汉。可是三年前,江雷豹突然与殿帅府太尉高俅搭上线,江湖传言江雷豹以其子江云震仕途作交换,利用炬夜门的江湖网络,协助朝廷大肆捕杀江湖义士好汉,致使江湖中人无不人人自危。裴元笑得知此事后便立誓要为江湖除此大恶。
赵无神听到此处,问道:“那大师功夫必在江雷豹之上?”。
“非也”,裴元笑道:“虽然江雷豹死在裴某手上,但是却未见他使出真功夫,所以谈不上谁高谁低。”
“既然已经决出了生死,为何却决不出高下呢?”赵无神甚是不解的问道。
“这也是贫僧一直想解开的谜团”,裴元笑接着又道:“贫僧长在江湖行走,先前虽然未与江雷豹交过手,但是江湖人皆知其功夫了得,绝不在自己之下,于是便想潜入江府,待入夜后寻个空档趁机结果他的性命,……。”
江雷豹兴许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江湖义士,三年来常常深居简出,每晚都是睡在密室里。那日,裴元笑足足在江雷豹的房顶上趴了四个时辰,终于觅得良机潜入了他的密室,正要动手时被江雷豹发现了。两人缠斗了五十余回合难分高下,裴元笑只感到江雷豹虽然招式犹存,但是明显反应迟钝、力道羸弱,纵使如此裴元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致他于死地,可见其功力深厚。二人正在打斗时,突然江雷豹卖个破绽跳出缠斗,扔下手中游龙剑,稳稳坐在了密室中的一把椅子上,裴元笑跟进一刀抵在江雷豹的胸膛,对他道:“你与奸邪勾结,残害江湖义士,今日贫僧取你性命可有话说?”
“我江雷豹辱没祖训,罪孽深重,与其苟延残喘活着,倒不如死在你索命头陀之手来得洒脱,也算赎了一些罪过,只是可惜了我那一对儿女”,说完竟流下几滴眼泪。
裴元笑刚才就感觉好奇,江雷豹为何放弃打斗,置自己于死地,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生疑云,问道:“你可是有苦衷?”
“你即使知我苦衷,又能如何?你纵使除净这江湖大恶,又能如何?如何扳得倒这些达官权贵,如何改得了官家心意?”江雷豹苦笑几声,又道:“国运之下皆为蝼蚁”。
“此话怎讲?”江雷豹正要回答,突然密室外杀声四起,原来是打斗声惊动了炬夜门中弟子。
江雷豹看看了外面,转头指着墙角一个书柜对裴元笑道:“书柜后有密道,可直通城外”,接着又道:“便请大师送老夫一程”,不待裴元笑再问,双手抓住抵在胸膛的戒刀,身体向前一挺,便让戒刀刺穿了胸膛。
裴元笑又道:“此后我便一直追查此事,可是炬夜门弟子遍布京中各行各业,实在难以展开调查,而且那夜留下了破绽,一直被炬夜门弟子追杀,所以只得来京东方向避一避”。
赵无神问道:“莫非今日那些黑衣人便是一路从东京追杀过来炬夜门弟子?”
“正是”,裴元笑道:“我早发现有人跟踪,只是真相未明,不想再伤炬夜门人性命,刚好见前方有一酒店,想借酒店从后门离开,并佯装买些酒喝,哪想躲过了坑,却又掉进了井,幸得寨主相救,不甚感激”。
“那昨日追杀的这些人,大师可曾认得”赵无神又问道。
“昨日寨主与那些人打斗,我虽不能动弹,却能听得见声音,那说话的两人,男的是江雷豹二徒弟郑秋白,那女的便是江雷豹的女儿江雨淼。”
终究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赵无神认为与自己这个绿林中人扯不上太多关系,便不再多想,便又和裴元笑聊起曾在西军时的事。两人聊完再看殿外时已天色泛白,山间薄雾缭绕、鸟儿啼叫,也不知接应的人到了没有,便派钱小二下山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