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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诡

秦木盯着手中的长剑,抬头向云飞子问:“也有师傅不明白的事儿?”

云飞子不以为然地说:“术业有专攻,师父在炼丹上小有所成,至于那个灵器一类的就要归修士中炼器师琢磨了。”

秦木说:“所以师傅是炼丹师。”云飞子骄傲地点头承认。

云飞子在碧水亭又交代了许多宗内切忌的事后,就让秦木去问问那俩什么时候完事儿。秦木回到客栈大堂,见到老板不在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了,客栈的仆人是个明白人,能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小二都是人精,能在园内雅间为仆的更是不简单,只见他恭敬地走上前为秦木轻轻放置个茶杯,然后沏茶,接着弯腰在一旁候着。

仆人以为秦木是从小享受惯了的贵人,可秦木不是,他只是个泥腿子,机缘巧合下踏入修真界。秦木纳闷那人为什么站在旁边不说话,以为是找他有事,觉得那人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于是问道:“您有什么事儿吗?”

仆人骇然,觉得这个贵人真是高深莫测,自己的小心思被他一眼望穿,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额贴地。秦木吓得站起来,他心想有事就说呀,怎么就给跪下了。秦木不知所措的时候,表情就会显得木讷,这一点他师父云飞子看得出来,但旁人都觉得他是山上人,当看到他木讷的表情时就以为是冷漠。仆人刚刚抬头看了一眼,便吓得有把头低了下去,一不小心还磕了个响头。

秦木后退一步,心想这人怎么还磕上了,于是就从怀里掏了一个自己小指甲盖大小的绿石头,实在是师父也只是给掌柜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绿石头,所以不敢多给。秦木把石头放在仆人的前面,然后迅速退后要离开大堂。

仆人听到秦木离去的脚步声后,抬头看见地上一块细小的绿色石头,激动地磕了几个响头,这次是真心在磕头。没走远的秦木听到磕头的声音更加响彻了,心里暗道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像极了铁匠家的狗子,明明要了骨头还要去藏着,跑回来装着吃完了骨头继续向人讨要。

环奴站在二楼,她刚刚出来就看见家里老仆在磕头,然后秦木就像施舍乞丐一样只给了一小块“银子”,而老仆更是磕头道谢。环奴觉得秦木实在是跋扈,想到以后成为这种人的侍女,她就觉得自己后半辈子怕是要得了个恶奴的名头了,于是对秦木更加抵触。红裳还在收拾,她喜欢一些小巧的首饰,每至节日,她爹都会发一些银元或者金宝。红裳之后会去首饰铺将其订做成首饰。红裳看着滑嫩的手腕想到不久前吃了洗髓丹后全身散发恶臭时,她就有些发抖,而又想到秦木愿意带自己去那座天下名城时,小脸却红得滴血,她觉得后半辈子应该不会吃苦,愈发接受了秦木成为自己的公子的事实。

老板在内房盯着桌上的两枚拳头大的灵石痴痴发笑,那是云飞子给的,意思很隐晦,但老板没什么不高兴。老板娘狠狠掐了一下老板,老板胖脸疼的发抖,气冲冲地看着老板娘就要发火。

老板娘刻薄道:“哟,乐疯了?不知道这家谁做主了,要凶我呀?”

老板冷汗直冒,他记起来这家谁做主,刚刚的确有些痴傻了。他赔笑道:“夫人莫要生气,为夫刚刚是有魔怔了。”

老板娘对此不置一词,作哭腔对老板道:“可怜我两个女儿,明明是千金身份,却要作了别人的侍女,可怜哟。”

老板安慰道:“夫人,环奴和红裳怎么可怜了呢,那沧水城是天下名城,里面住的全是修士,这是俩闺女的福缘,不然我们这小城怎么攀附得起沧水城的子弟。”

老板娘用丝巾假意地摸了摸眼角,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可我听那少年的口音倒是向我们津州这一代的,一点也没有东部十七州的口音呀。”

老板之前也是好奇,只不过看那老人腰间的玉佩上刻着的沧字后,这些疑虑就烟消云散了。他解释道:“依照为夫推测,那少年可能是沧水城某个世家流落到这里的私生子,你没瞧见他刚来时,全身臭烘烘的,比乞丐还惨。”

老板娘点了点头,又问:“可是环奴她俩......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呀,为娘的哪能让孩子吃着苦。”

老板看见婆娘又要哭了,心底有些烦,于是咬牙道:“要不咱们来个霸王硬上弓?”

老板娘惊讶,问道:“可要是山上人不吃这套呢?”

老板说:“我觉得这个少年应该真喜欢咱闺女,尤其是红裳,那眼神就跟我当年见到小翠一样。”似是说漏了话,老板立马住嘴。

老板娘剜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你要怎么个霸王硬上弓?”

老板如获大赦,四下看了一眼,悄悄在老板娘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老板娘一大把年纪了竟然红了脸,老板娘问:“能行吗,不会死人吧?”

老板也有些不确定,悻悻然地说:“好歹是山上人吧。”

秦木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商量如何对他这个小绵羊下刀子,他正在城里转悠,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句话不假算得上十分不好听,但秦木此时深有体会。琳琅满目的各种摊贩,以及川流不止的人流,真可谓挥手成云,覆手成雨。

一个算命老穷酸笼着袖子坐在街角,旗子上写的“算天半子”,老穷酸吸了吸鼻涕,他看见一个东张西望地年轻人,心底一笑道:“饭来了。”

秦木正要去前面不远处一个杂耍摊看猴戏时,那老穷酸咳嗽了一声,秦木木讷经过,老穷酸暗骂自己干嘛不主动点,连忙喊道:“小兄弟,小兄弟。”

秦木以为是在叫自己,但又不敢确定,实在是人在新的环境里会很警惕,脱胎换骨后的他更是加强了这个特点。

老穷酸见秦木停下来回头看着自己,便故作深沉对他道:“小兄弟,是老夫在唤你。”秦木用手指指着自己,老穷酸立马点头。

秦木走到算命摊前,问:“老先生找我什么事?”秦木小时候见过村里来过一个算命的,说是云游四方,大家都恭敬地喊老先生,所以没见识的秦木终于有句话叫对了。

老穷酸,示意秦木坐下,然后惊讶道:“小兄弟,我看你印堂饱满,最近肯定得了不小的福缘!”

秦木吃惊地说:“老先生这您都知道!”

老穷酸脸上故作高深,心里却想说就你那四处张望像极了土包子,又穿着不凡,谁都知道你最近发了财。

他又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旗子上写的几个字。”说罢,老穷酸右手指了指旗子上的“算天半子”四个大字。

秦木说道:“我不识字。”这下,老穷酸更加觉得这人肯定是土财主家的傻儿子。

老穷酸忽然又吃了一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木见到他前后态度发生变化,急忙问:“老先生你是怎么了,要说什么话吗?”

秦木见到老穷酸几次欲言又止,止而欲眼,他就更加焦急,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老穷酸在对他叹惋。秦木问道:“老先生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吗?”

老穷酸似乎狠下心地说道:“公子,我看你是有血光之灾啊,同时伴随着桃花劫。”老穷酸仔细观察秦木的表情,“血光之灾”时,秦木表情有点变化,“桃花劫”时秦木表情开始变得木讷。

老穷酸看了半辈子的相,他知道秦木对前者更怕,“这位公子莫急,桃花劫好解只需半月不出门即可,但血光之灾不可马虎,一定要立刻解决呀。”

秦木呆滞依旧,老穷酸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公子不信?”

秦木摇摇头,又立即点点头,问,“老先生有什么法子没?”说实在的,秦木是有些害怕,他爹娘说没就没了,二叔也差点没了,后来自己也差点没了。

老穷酸暗自松口气,故作为难,“办法倒是有,只是这难免要伤我阴德啊,恐怕损失十年寿命不止。”

秦木吓得站起来,把老穷酸的算命摊差点掀翻了,:“那要如何,难道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老穷酸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咳嗽一声,“办法肯定有的,只是要耗费一些银子了,不过放心,这些银子我都不会私用,我会用他买来贡品供奉上天,想必上天享受完了这些贡品就不会怪罪我泄露天机了。”

秦木点了点头,又问:“那之后我的血光之灾又要怎么解呢?”

老穷酸知道对方已经十有八九上钩了,自己只要在用把劲,这鱼就能入他篓中。他舔了舔舌头,“放心,供奉上天时,我会为你祈祷,上天听到你的祈祷又吃了用你银子买来的贡品肯定会高兴的,一高兴,不就顺手替你解决了血光之灾。”

秦木再次点头,心想老先生真是心善,丝毫不拿我的银子,只是用我的银子去替他解决灾难,这不就等于间接自己救自己吗,所以很愉快的掏出一块拳头大绿石头放在算命摊上。

老穷酸见秦木在掏东西,两只眼睛兴奋得发光。当老穷酸看到秦木掏出一块绿色浑圆的石头时,他不免有些失望,因为这种玉不好出手,但当秦木把玉放在算命摊上时,老穷酸就对这快似玉的石头观摩一会儿,突然他越来越感动害怕,马上就断定了这是块木灵石,而且他心底骂道“他娘的拳头这么大”。

老穷酸立即双手托起灵石,跪在秦木面前,低头不敢与秦木对视。秦木又一次震惊,心底想着这人怎么跪下来,他走上去要扶起老穷酸,“先生这是为何,我又不是老天爷。”

老穷酸却知道惹到不该惹得人了,他是被老鹰啄瞎了眼,是猪油蒙蔽了心,“小人不识前辈,妄图愚弄前辈,却不知道是前辈正在愚弄小人,小人该死,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这一喊引来了周围人的瞩目,一些人围了上来,有些眼尖的,机灵的的看了一眼那相师手中的石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连忙把几个熟人都叫走了,其他眼拙的都围着看热闹,你一句我一句,有的说年轻人欺负老人,有的说老穷酸欺骗少年,有的说少年是个大人物,还有的开始说着老穷酸上次怎么骗人的,一时间众说纷纭。

处于事件中心的秦木听着周围人的话大体猜出了这个老穷酸是在欺骗自己,就觉得十分生气,他打算拿了那块石头就回去找师父,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着。

老穷酸依旧跪地不起,双手托举灵石高于头顶,就在秦木要上前拿走那块石头时,人群传来一声叹息。一个身穿玄黑色衣裳的高大老人走了出来,他走上前,不管秦木的惊讶和委屈,一手拂走那枚灵石,而后又在那个老穷酸手上放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灵石,盯着他说道:“看在你不知道他是修士的份上,饶过你,以后不要在做这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事了。”随后,云飞子牵着秦木的手离开了这处算命摊,而老穷酸因祸得福,正向着云飞子不断磕头。

秦木不解恨地问道:“师父为什么要给他灵石,他可是个骗子。”

云飞子注视着车水马龙,“事情很多不能只看表面,你沾惹上了他,他便成为了你因果的一部分。”

他又说道:“当我替你原谅他后,又递出一块灵石碎片,便是替你接个善果。”

秦木似懂非懂,木讷点头,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师父特别重视因果。他开始思考自己与云飞子的关系,如果云飞子不是心地善良就不会解救自己,则云飞子还会与自己有因吗,那最开始的起因是自己掉在洞里是因还是云飞子找到了那个洞穴是因,亦或是之前与二叔遇见山匪、爹娘的死、再不然就是自己出生时便有了因,既然能从这些去推导过去,为什么不能去推导未来呢,这一刻秦木似乎不木讷了。走在街上的云飞子见秦木发呆,随手一个板栗敲在秦木头上。秦木因此苏醒,云飞子笑骂一声,秦木又再次木讷起来。

夕颜欲逝,师徒二人的身影在街上被拉得老长,到了春芽斋的时,残阳只剩下半截露在城墙上。

春芽斋老板一直恭敬地等着,待到云飞子和秦木径直踏入,便谄媚地上前,而云飞子已经有些不耐凡,“那俩丫头收拾好没?”

老板颔首称已经收拾好了,招呼了一声,两个女孩背着包裹从楼上下来,依旧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秦木高兴地打招呼,环奴随口附和了一句,红裳却微微施礼。云飞子只在乎秦木的大道,若环奴和红裳对秦木有害,他会不顾秦木的想法把俩女贬去做杂役弟子。

云飞子示意秦木该走了,“木头,修士除了能驾驭自身本命法宝外,也能驾驭类似灵舟的法器。”

秦木好奇地张望着云飞子,等待他祭出所谓的其他灵器,但云飞子说完就转身向着城门方向离去,秦木只好跟上,环奴和红裳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出城门时,秦木忍不住对身后两个少女说道:“环奴,红裳,你们一定没在天上飞过吧,那感觉可棒了,等下我师父就带你们飞一回”。环奴冷冷地白了秦木一眼,而红裳开心地拍起了手。

秦木见到红裳开心的模样,于是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红裳,等会我让你座第二个位置那样你就能看到更多风景了。”红裳听后更加加喜悦,而环奴心里就有了些小嫉妒。

秦木在后面给两个女孩打了包票,然后快步走到云飞子身旁,“师父,现在出了城门,我们要怎么飞?”

云飞子诧异地看着秦木,问道:“飞啥?”

秦木还以为师父在跟自己开玩笑,“师父不是说做灵舟飞吗,我还没有见过舟在天上飞,师父就别掖着了。”

云飞子深深点点头,秦木也就着点头,然后他摊开手,“那东西在另一个城里,我没带来。”

秦木睁大眼睛问:“所以?”

云飞子没好气道:“走路呗。”

秦木又问:“师父不是可以驾驭法器飞行吗?”

云飞子又一个板栗敲在秦木头上,骂道:“榆木疙瘩,这才多远就要走路,老夫在外十数年都是靠脚走的。”

“不好意思啊。”秦木只好慢慢走回去,对两个女孩尴尬地说,“我们得去下个城市才能坐上灵舟。”

他又补救道:“不过没关系的,我依旧让你们坐我前面。”环奴狠狠地白了秦木一眼,红裳也似乎有些沮丧。

一路上实在无聊,秦木就便把背上背着的那把长剑解下来,铁锁挂扣有点难解开,这让他再一次感到尴尬,随后向两个女孩所幸不管,只解释它和自己的故事,环奴只是偶尔吃惊,红裳就十分的配合。再后来实在找不到说的了,秦木就紧跟在云飞子后面,又回归成那个木讷少年。

跟在云飞子身后的秦木正无聊着,云飞子突然开口,“木头,你该认字了,让她们教写字认字。”

秦木点点头,二女也是听到,所以就开始为秦木讲解字的由来。在口述每个字时,红裳都会用手指在秦木手心写字,秦木从最开始的面红耳赤,渐渐地沉静下认真静心学习每一个字。

字真的很神奇,秦木这么觉得,他最开始学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而后就开始指哪儿,红裳便会把那些风景的笔画依依讲解出来。

之后的路上秦木一直在学习,他也问过云飞子要去的那座城叫什么名字,得知是伯阳城后,二女有些惊讶,因为那是修士与凡人混杂的城池,大多数都是后天五行起步。

云飞子赶路健步如飞,却也配合秦木三人降慢了许多,后天五行大圆满的秦木要轻松一些,可是作为后天二层红裳和后天三层的环奴来说有些吃力,秦木不耐环奴出言讽刺,就时不时跟师父诉苦要求减缓一下行程。

云飞子对环奴和秦木的关系是否本末倒置并不怎么在意,他忽然朝着前面一个地方看去,嘴角微微上翘,说道:“今晚就在那儿过夜吧。”秦木三人放眼望去,一座古刹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

这座古刹年久失修,有些墙体已经坍塌,一些禅房的屋顶也漏个大窟窿,前殿一个大日如来佛,侧殿一座千手观音像,佛道,七十二州西南州新兴的道派,只是传播速度很快,原因就在于他不需要多好的种子,他对他的大道追求更像武夫追求肉身成圣,而他们既是想着参悟自身,又追求灵魂的不朽,最终不盛而衰。

秦木看着那两座雕像发呆,他问:“七十二州真有这两人吗?”

云飞子点头道:“真的有,算是与宗内老祖一个级别了,只是太初山不承认,他们一个秘法是罗天伏魔掌,一个秘法是千手千法。”

秦木疑问道:“那他们比沧水宗要厉害吗?”

云飞子摇头道:“只是一群追求肉身和法术完美结合的家伙,他们从来不想飞升,他们想凭借肉身和修为都达到不朽与飞升的境界抗拒天道,然后开辟一个属于他们的仙域,好像叫作佛国,却有些痴人说梦了,不过那两个是真的可以被供奉起来,在大道上已经快接近他们所追求的。”

他又摇摇头,“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天道不会允许,太初山已经是有违天道了,要是再出现一个佛国,恐怕天道就会反扑七十二州,所以他们宗门衰落得很快,那两个更是躲了起来。”

秦木不再询问那两个雕像的事而是去找环奴和红裳,他说是要去打猎,红裳对此十分崇拜地看着他,环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应了声。

之后,环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她学着云飞子盘膝打坐起来,而红裳则将一个地方用稻草清理后抱腿坐下。云飞子闭着眼睛告诉秦木不要离得太远,否则会去到他都找不到的地方,秦木不以为然,出了古刹后,他寻思着就抓一些野兔吧,所

他讲古剑从铁扣上取下来,这一次他十分顺利就取下来了,他便嫌弃地看了古剑一眼,而后开始四处寻找兔子留下的痕迹。

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离着古刹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兔子走过的痕迹,果不其然,一只灰麻色地小家伙眨眼就在秦木眼前跑过去,秦木自然就追上去。

正在埋头追逐的秦木,并不清楚他已经追到了古刹后山处,在一棵巨大槐树前,他丢失了兔子的痕迹。

槐树后面传来笑声,秦木打了个哆嗦,他喝问道:“谁?谁在那里!”

槐树后面走出一个少女,一身黄纱云袖裙,手中抱着个灰麻兔子,少女笑盈盈地看着秦木道:“公子你好傻啊。”

秦木心中本来就警惕着,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反驳道:“你才傻呢。”

黄衣少女笑着微微前倾后仰,说道:“你不傻,怎么追不到小灰,我可是能轻轻松松地追道小灰的。”

秦木望向少女手中兔子,为打算吃掉它感到歉意,他向少女道了个歉,少女没有放在心上。

秦木将手中的剑又重新扣在背上,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黄衣少女突然低着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是鬼,你怕不怕?”

秦木果真吓得后退一步,笨手笨脚地要把剑取下来,少女见此情形又笑了起来,说道:“你可真是傻,像个木头。”

她又说道:“我叫槐灵儿,你呢?”

“秦木。”

槐灵儿又向着秦木走进才发现秦木居然没有自己高,于是又笑了起来,秦木有些恼怒。他仔细观察少女,一头乌发在胸前编了个麻花结,两只眼睛充满了灵性,额头用朱砂点缀了一朵小花。槐灵儿也把秦木看个大概,她装作惊讶道:“你是修士呀。”接着露出害怕的神情。

秦木看着少女害怕的神情,心里有些得意,可片刻后,槐灵儿再次开怀大笑,这让秦木又一次觉得被耍了。秦木生气道:“无聊。”

少女有些失落,她想到自己好像真得很无聊。秦木发现了槐灵儿的情绪后,有些后悔,他连忙陪笑道:“其实一点都不无聊,哈哈,真的。”槐灵儿又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对秦木东问西问,仿佛是许久没见过活人了。

秦木没有什么城府,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秦木觉得这个叫槐灵儿的姐姐真好,她有自己没有的灵动。时间如流水,秦木不知道槐树附近的时间会变慢,所以他只与槐灵儿在槐树的树根上坐着大概交谈一个时辰,而山谷外的天空开始泛红。槐灵儿指着天空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告诉秦木,“其实那太阳也是个法宝,很厉害的法宝。”秦木自然不信。

秦木看着山谷外的那轮斜阳,叹气说:“槐姐姐,我要回去了,可惜是要空手回去了。”秦木目光移到槐灵儿脚边的小灰,小灰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恶意,抬头看去,见到秦木正看着自己,它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槐灵儿捂着嘴看着小灰,两只眼睛眯着如月牙,小灰似是感受到危险,趁两人不注意就逃走消失在杂草之中,槐灵儿和秦木都笑了起来。秦木实在是要走了,也做好回去挨骂地准备,谁知槐灵儿说道:“姐姐我怎么会让你回去挨骂呢。”

秦木问:“可是小灰逃了啊。”

槐灵儿没好气道:“你呀,怎么老惦记人家小灰,小灰脾气老不好了。”

秦木只是笑笑不说话,心想一只兔子就算生起气来也还是只兔子嘛。槐灵儿让秦木在前面等着,她走到槐树后面又从另一边出来,手上已经抱着满满的水果,有梨,有桃子,有李子,有葡萄,各种各样的水果,五光十色让秦木惊呼。

秦木赞叹道:“槐姐姐法术真厉害!”

槐灵儿将手中的水果都倒在秦木怀中,就要挥手告别,秦木伸着脖子问:“姐姐不回家吗?”

槐灵儿笑着不说话,她在秦木走的时候叮嘱道:“答应姐姐,晚上一定不要来后面,好吗?”秦木虽然疑惑,但对槐灵儿好感让他没有去多想,于是答应了。

抱着满满一怀的水果回到古刹前殿,云飞子依旧在闭目打坐,但是环奴正在烤着什么,秦木嗅了嗅,那东西闻起来一股肉香,当看清烤的是什么后,怀中水果哗啦啦落到地上。秦木惊呼,“小灰!”

槐灵儿坐在大槐树的树枝上看着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小灰蹲在槐灵儿下发,直立着身子看着槐灵儿。槐灵儿低头,轻声道:“老规矩,你先回去吧。”

小灰点点头,转身一蹦一跳离开了。槐灵儿看着夕阳没入地底的瞬间,哀叹一声,口中轻声唱起古老的歌谣,仔细倾听会发现是南方十七州的腔调。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月亮逐渐升起,槐灵儿的歌声也停了下来,她的眼睛变得漆黑,身上的黄衣被血色红裳替代,一头乌发逐渐散开如同水草无风摆动。

云飞子突然睁开眼,嘴角微微一笑,他将背上葫芦取下来,百炼葫芦落在地方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吓得秦木被兔骨头噎着,红裳轻轻替他拍打,环奴让红裳闪开,然后用力一拍,一个小指大的骨头被突出来,秦木对环奴表示感激。

秦木看着云飞子起身,百炼葫芦虽然比他还要高,但被云飞子轻松地拿起。云飞子一身金丹大圆满的修为爆发出来,秦木感觉胃部有些难受,环奴脸色发青,红裳已经侧身呕吐起来。云飞子将百炼葫芦抗在肩上一步步从前殿向后山走去,云飞子离开数息后,秦木才有了好转,环奴深深呼吸缓解一下心神,红裳则哭了出来。

环奴走去安慰红裳,秦木却对这时的师父有些陌生,一路上云飞子虽然有时温柔,有时生气,但都没有这个时候的让人感到害怕。云飞子曾经告诉他,金丹之上还有五个境界,若是半步元婴就有这样气势,那之后那些修士又该如何可怕,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对凡人傲慢无礼的兵卒为什么对修士十分恭敬,光凭气势就能镇压低阶修士,换做普通人可能就要血崩而死。

环奴有些怒意,照着以前对秦木的脾气早开骂,只是现在知道云飞子修为这么深厚,便指桑骂槐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也不是好东西。”

秦木苦笑,着实他也不能理解师父突然爆发修为后又向后山走去。

“后山!”秦木失声道,“师父要去后山找槐姐姐麻烦,我知道槐姐姐不是人也不是修士,但她是好人,师父也是好人,我要去阻止他们。”

“槐姐姐?”环奴似是没抓住重点,先是诧异,然后冷笑,“公子好雅兴啊。”

秦木来不及解释,迅速向后山奔去,越靠近那棵大槐树,他越感能觉到力不从心的乏累感。当他赶到时,正看到云飞子正与一个红衣女子斗法。两人金丹斗法导致虚空扭曲,这让秦木看着有些模糊,那女子应该是槐灵儿才对,可秦木觉得红衣女子似是槐灵儿又不是槐灵儿。

红衣女子问道:“道友,真要赶尽杀绝吗?”

云飞子不说话,他盘坐在百炼葫芦上,口中喊着木灵一脉地秘宝,这能让他提升在三清之下提升一个大境界,葫芦的口子正对红衣女子,大槐树将红衣女子缠绕不让她被葫芦吸进去,空中弥漫着许多槐木花,而那些槐花不能靠近云飞子身外三尺。每当红衣女子化作槐花分散,云飞子座下的葫芦总能精准地对着她,一时间与半步三清的云飞子与红衣女子僵持得难分难解。

这时,突兀的一声虎啸吸引了云飞子的注意,他眉头一皱,似乎没意料到还有变数,秦木则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虽然有些猜测,但还是难以将山眼处的巨大月轮下的那只正在咆哮的巨虎与小灰联系到一起。

红衣女觉得自己又有一战之力,命令道:“畜生,还不过来护驾!”

瞪着铜锣般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红衣女子,它感到了陌生而不敢靠近,云飞子也盯着那只大虎,如果它一动,他不得不立即停止法术。见着小灰半晌不动,红衣女怒吼道:“还不过来,难道要让槐灵儿死掉吗?”

果然,在巨虎听到槐灵儿三个字后就奋起攻击,云飞子摇头道:“你何来去沾惹这因果呢?”

秦木看着从山上飞驰而下的巨虎,他已经了然,这只巨虎就是小灰,于是想张口呐喊,可他不能做到,为了走到这里的他已经精疲力竭,此刻仅仅是撑着古剑勉强让自己不倒下。

小灰皮毛在月光的沐浴下发着亮光,动作惊起一片飞鸟,等待他的结果会是死亡吗?

云飞子已经收了神通,他要凭借半步三清的境界,再以一己之力与二妖斗法。

秦木心神动摇再也不能硬撑,斜躺在一旁,彻底昏过去。

当秦木醒来时,正好天亮。他躺在槐树下,云飞子正在一旁闭目打坐,槐灵儿已经变回白日的模样,小灰也变成了一只温顺胆小的兔子被槐灵儿抱在怀中,而环奴和红裳正在树上看日出。

秦木立马坐起身,惊喜地喊道:“槐姐姐,小灰你们没死?”

槐灵儿笑的前倾后仰,云飞子睁开眼,对秦木不解地问:“老夫在你眼里这么不堪?”

秦木欣喜地看着云飞子,觉得他依旧是云淡风轻,又变成那么亲近的师父,“师父,你昨天的样子真是吓人,我明明记得你在和那个似是槐姐姐又不像槐姐姐的红衣女子斗法。”

“要是我都这么吓人了,你那几个师伯不就是要吃人的那种?”云飞子摇摇头,心想没出息,然后骂道,“昨日,为师是在替大槐木除去心魔,你小子懂个屁。”

秦木接着认错,又开心地吹了云飞子几句,然后问关于槐灵儿关于那个心魔的事,槐灵儿很乐意分享,环奴和红裳也都静静地聆听,唯独云飞子说有事出去一趟,没人知道他嘴角轻轻一撇。

故事是发生在数千年去,那时,南边来了个和尚,和尚本来长得一副慈悲心怀,但坐下却是一只灰褐色的老虎,只是老虎丈长四尺高。和尚选中了这个山谷作为他的清净之地,于是修起了这座古刹的前身,圣山寺。和尚很是吃苦,他没日没夜地雕刻着千手观音和大日如来像,老虎也很听话,他不吃荤,和尚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和尚不吃他就趴在和尚身边。终于,两座雕像都雕刻好了,寺庙也渐渐有了香火。

有一天,一个从南方来的修士认出了和尚,一阵寒暄后,和尚也动了思乡之情,但修士不想坏了和尚的修行,就从怀里拿了枚槐树种子,对和尚说,“以后你的情感就寄托在这枚种子上吧,这样你就可以清心修行了。”

和尚很是高兴,他把种子播种在后山的一个院子里,一年又一年,槐树长得终于比房子还高了,可和尚的心境却有了变化,他开始郁郁寡欢起来。

后来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终于在某一天,最糟糕的事出现了。一个魔道的修士想要相伴和尚几百年的那只老虎,于是就向他讨要,和尚自然不允。

魔道修士越想越生气,之后就带着六七个好友将和尚骗到了大槐树下,最后合力将和尚阵杀在槐树之下。和尚的尸体留在了槐树旁没人处理,古刹从此也无了香客,那只老虎不愿被他人驭驶便自爆了肉身将灵魂寄宿在一只兔子上,庆幸,那些魔道修士没有发现老虎的灵魂已经在兔子身上,魔道修士怒意已休就离开了。

之后的每一天会有只灰色的兔子衔着泥土到和尚尸体处,等泥土到了一定高度就将和尚尸体掩埋,而得到和尚血肉滋养的槐树越长越茂盛,在继承了和尚的真情和怨气后渐渐生出了灵智,数千年后,槐木终于化妖了,只是白天是善良的槐灵儿,晚上则是怨怒的木鬼儿。

槐树下埋的是具千年前的冤骨,秦木听后久久不能平息,他实在没想到槐灵儿活了这么久,更是为那个和尚打抱不平,环奴和红裳则是相拥而泣,她们为槐灵儿的数千年空虚感到难过。

槐树附近依旧会比外面的时间慢上许多,三个时辰就出现了日落之景。云飞子在太阳快下山时从天上飞了下来,对秦木说道:“明早一早就走,争取早日到沧水城。”

秦木只看见云飞子愁容满面,随后对槐灵儿问:“那个木鬼儿真的不会再出来了吗?”

槐灵儿走进秦木,突然变成昨晚的木鬼儿,秦木吓得嗷嗷叫,云飞子只是皱眉瞥了眼槐灵儿,另外两个姑娘显然也是吓坏了,实在是木鬼儿太妖冶了。

木鬼儿一挥手又变回了槐灵儿,她对秦木笑道:“嘻嘻,刚刚吓到没?”

接着她笑眯眯盯着秦木,又说道:“我都有点不舍得你了。”

云飞子立即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还要带他去沧水城,你就送他个礼物,当做是留个念想吧。木头你也送给槐灵儿一件礼物。”

槐灵儿有些遗憾,只是一会儿就很大方地答应了,她看了看秦木背上的古剑,“你这柄剑属阴,却易灵气外泄,这样吧,我送给你一把剑鞘,槐木为鞘既能孕养剑生又能阻止灵气泄露。”

她又说:“这样也要好看一些。”

槐灵儿左手轻轻抬起,大槐树立刻收到命令,自觉地递出一枝适合做剑鞘的树枝,槐灵儿将它摘下,树枝在她手中弯折扭曲,不一会儿就化作一把剑鞘。秦木接过剑鞘,将古剑从铁扣上取下,接着又插入鞘内,他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古剑是要比以往不一样了。

云飞子咳嗽一声,秦木醒悟,挠了挠头,又在身上摸索半天,最后将一颗拳头大的浑圆木灵石递给槐灵儿。云飞子看到此行此景,他的老脸也有点挂不住,但又想到自己好像没给过他什么法宝,就掩面到一侧观察起风景。

槐灵儿并没有嫌弃什么,她将灵石接过,对着夕阳看着,开心地说:“我会好好保存的。”

秦木点头,表示他也会好好保存那把剑鞘的,忽然,槐灵儿将秦木拥入怀中,秦木在这一刻感到十分温馨。

昨夜,秦木睡得十分的香甜,于是在路上就十分的精神。

云飞子说道:“你不怪师父?”

秦木摇头,对师父道:“师父除掉了恶灵木鬼儿是为我结下善缘,师父没有错。”

云飞子笑欣慰地点头,知道这个徒弟有时候木讷有时候又是一点就通,于是又问道:“真不怪我?”

秦木认真地回答:“真不会。”

云飞子开怀大笑,虽然有些事情,秦木还不知晓,但他重情是真的符合他这一脉的风尚,复而望着手中那柄剑与鞘问道:“这两把灵器,你想怎么命名?”

秦木盯着手中两把灵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忽然认真地说:“此槐木剑鞘好像能延时一息,红裳跟我说过,诡为欺诈,所以就一起叫青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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