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如既往的，宋莞莞和顾子衿起的很早。
顾子衿走到阳台上的时候宋莞莞已经站在阳台很久了。
顾子衿的睡眠虽然差但宋莞莞比他更差。只要有一点风声都会醒来，与其说是浅眠，睡觉对于宋莞莞来说更像是闭目养神。她长这么大似乎从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
“宋莞莞？”顾子衿睡眼朦胧，他显然是没有睡好，只是没想到，宋莞莞竟然会起那么早，“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嗯……”宋莞莞沉默了一会，“好一会了。”
顾子衿知道宋莞莞的病情，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淡淡的心疼。
早晨的太阳暖暖的，风也柔柔的。
过了一会儿，保姆阿姨叫醒了熟睡的孩子们，大家跑着闹着奔向食堂。
宋莞莞和顾子衿像是被孤立了，没有人跟他们一起。当然，他们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有彼此。
两人结伴走向食堂，里面欢声笑语，一片嘈杂。
宋莞莞喜静，顾子衿也讨厌吵闹。两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接着，他们找到了一处靠窗偏僻的地方，这里相对安静一些。
“我去帮你拿早饭，你在这里做好。”顾子衿拉开椅子，示意宋莞莞坐。
“我跟你一起去。”宋莞莞心想这地方偏僻，肯定不会有人占了他们的位置，于是就摇了摇头，对顾子衿说。
顾子衿斟酌了几秒，带着宋莞莞去领早餐。
孤儿院的早餐很丰富，膳食搭配也很合理。
顾子衿和宋莞莞一人领了一个鸡蛋，一瓶纸盒装的奶，径直走向他们的位置。
宋杰对昨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顾子衿踹了一脚一直耿耿于怀，碍于面子，又碍于自己在孤儿院里的威信，一心想刁难顾子衿和宋莞莞两人。
他见他们坐在偏僻的地方，暗暗笑了笑。
“喂，这边是我的位置。”宋杰走过去，像是没有吸取昨天的教训。
顾子衿和宋莞莞没有理他，拉开椅子，直接去了隔壁一桌。
宋杰看两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朝身后几人昂了昂头，一脸的痞气。
“有人了。”几人捷足先登，拦住了顾子衿和宋莞莞，一人抢先拉开座椅，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对他们说。
顾子衿和宋莞莞知道，今天他们在食堂里不可能会有位置了，两人也不在乎，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给过宋杰等人一个眼神。
顾子衿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宋莞莞，见她无精打采，想是她到现在都没吃早饭肯定饿了，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出了食堂。
太阳当空照，二月份的阳光没那么烈。
顾子衿带着宋莞莞走到后院，这里是他昨天无聊散步时发现的地方，环境很舒服，偶尔有小鸟和虫子的二重唱。
后院有一排长椅，给顾子衿和宋莞莞坐绰绰有余。
“食堂没我们的地，就在这吧，我觉得挺好的，挺安静的。”顾子衿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牛奶和鸡蛋，一脸满足样看着宋莞莞。
“嗯。”宋莞莞答应了一声。
顾子衿没在意，还是滔滔不绝地跟她聊天讲话。
宋莞莞听着，时不时答应一声。
顾子衿拿过宋莞莞的牛奶，帮她拆了吸管的塑料袋，插了进去，小心翼翼的递给她，还不忘嘱咐，“小心点会挤出来。”
宋莞莞没接过，顾子衿还拿在手上，她直接低头，轻轻地吸了一口，“谢谢。”
顾子衿神情恍惚，不一会儿就心花怒放。
宋莞莞嘴里吸着奶，眼睛一直盯着吸管。顾子衿献殷勤一样，又拿走了鸡蛋，帮她一点点地剥着。鸡蛋有点烫，顾子衿左右手来回交替，但又怕弄坏，万分小心。
他底部的蛋壳没剥，“这样好拿一些。”他看看剥好的鸡蛋，又看看专心喝奶的宋莞莞，一脸的成就感。
顾子衿小时候总是这么细心。
宋莞莞接过，道了声谢。她吃着吃着，顶部的蛋白被她吃完了，渐渐地露出的蛋黄就像一个小小的球。
宋莞莞停住了，她像是在端详这颗蛋黄，始终没有下口。
顾子衿刚剥好他自己的鸡蛋，看宋莞莞停在那，想了想，问道：“你不喜欢吃蛋黄？”
宋莞莞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鸡蛋，点了点头。
“给我吧，我吃蛋黄，”他顿了顿又说到，“正好，我不吃蛋白。”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宋莞莞不急不慌地一点点把蛋白吃掉，剩下的蛋白被她装在剩下的蛋壳里，就这样递给了顾子衿。
顾子衿正好把蛋白和蛋黄都分开来了，接过宋莞莞递来的蛋黄，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他只有七岁而已，嘴巴没那么大，被自己一口塞进嘴里的蛋黄把他的嘴撑得跟鼓足气了球一样。
他嘴巴闭不拢，吃起来也是很费劲儿，嘴里裹着蛋黄还喝着奶，曾经的俊郎，现在都灰飞烟灭。
宋莞莞也吃完了，眼睛一直盯着顾子衿，顾子衿也一直看着她。
接受到宋莞莞的目光后，立刻别开头，哪个男孩子想在女孩面前出丑。
顾子衿这个吞得很急，另一个也是，不过还好有牛奶，起码不会那么噎。
过了一会，当顾子衿转过头的时候，宋莞莞还在看着他，可以这么说，她一直在盯着他。他当然不好意思，咳了几声掩盖尴尬。但是，事与愿违，咳的时候，嘴里残余的蛋黄一下子被咳了出来。天空中，一个黄色的颗粒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顾子衿这时候真想挖个洞钻下去，朝着宋莞莞腼腆一笑。
宋莞莞没让他多尴尬，只是指了指顾子衿手上的牛奶，示意他喝几口，随后又从口袋里取出在食堂拿出来的餐巾纸，捋好之后递给了顾子衿，慢慢地说：“擦一擦。”
顾子衿的脸红得胜似猴尻，最后才犹犹豫豫地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顾子衿今天丢人丢到家了。
他们面朝对方，盘腿坐在长椅上，刚才的那一幕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顾子衿又开始跟宋莞莞滔滔不绝地讲着讲那，主要内容还都是他在外流浪时的丰功伟绩。
“我在外面经常看见有人乞讨，就面前放一个碗，我也没有碗，就随便捡了大一点的碎玻璃，就放在前面，”顾子衿停了一下，像是渴了，喝了口牛奶，又继续讲道，“但是我转念一想，我这人健全好好的，别人都是缺胳膊少腿，我又不能自断双臂，于是我就装盲人，然后那一整天我眼睛都闭着，就听见一声又一声硬币被扔进来的声音。”
宋莞莞内心颤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对劲，顾子衿瞧见宋莞莞这样看着自己，对她灿烂一笑，“然后我趁没人注意，买了两块肉饼，收入可观啊。”他又扬起语调注视着宋莞莞说，“放心，我以后不会让你这样的，等我长大有钱了，给你买比这孤儿院更大、环境更舒服的房子住。”
说完，顾子衿摸了摸宋莞莞的头，柠檬味的洗发水香气飘在空中，久久不散，一副小大人样郑重其事地论道：“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
不知道是年少的无知，还是幼时缺失的关心，一阵暖意涌上宋莞莞的心头。
比起顾子衿，她宋莞莞幸运得多，她有吃有穿，起码不用吃了这顿愁下一顿。
顾子衿又开始了谈天说地，宋莞莞听得也很入迷。
自始至终，顾子衿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宋莞莞。他的眼睛里一定是只有宋莞莞的。
那个早晨，只有顾子衿自己知道，他根本就不爱吃蛋黄，被噎到转过头的时候，脸都憋得通红，为了不让宋莞莞看见，特地等自己缓了一会才重新回过头。他其实也爱吃蛋白的。不过他还是记了下来：宋莞莞讨厌吃蛋黄。
但这一切也只是他自己知道罢了。
风又开始温暖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