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彻把婴儿转交给骏城上的人照看时,接过的几位女孩有些畏惧地望着他,但很快就重新转化为对婴儿的关注,新生命的诞生也多少缓和了这时的气氛。
对于封彻的所作所为,众人从本性上还是免不了感觉到一丝惧怕,毕竟他是在那位孕妇还未变成卡巴内前就动的手,而那精湛的刀艺又忍不住让人们的皮肤都感到刺痛。
对此倒没人要求封彻做出什么解释,他自己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如果无论何时都要顾及到弱者的情绪,那身为强者的一方便实在太过疲惫和软弱。
当葬礼仪式举办完成后,甲铁城又重新开始运行。
骏城上,一批原本显金驿上面的大家族成员在车厢内侧找到封彻。他们都是些老资历的贵族,也是在一开始就不服年幼菖蒲管理的那批人。
至于为什么要找封彻,则仅仅只是为了一点可笑的权力。
“四方川家的那个小丫头早已经名不副实,我们大家都不放心将自己的命交给她来管理……”
“所以呢?”封彻漠不关心地打断道。
严格来说,这种时候甲铁城是由谁管理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对于完成任务的封彻来说,就算此刻直接抛下众人离开都无所谓。至于四方川家主对他单方面的请求,那也不过是轻易就可以舍弃的东西。
可完全不清楚这些的旧贵族们却还是在夸夸其谈,绞尽脑汁地诉说只要跟随他们就能获得多大的利益,到达新的驿站后又能借此赋予怎样的身份……
连眼前的局面都看不出来么?封彻的眼神渐冷,对于到现在连双方身份都无法摆明的愚人,他向来没多少耐心。
光是不谈对方的家族在此刻早已覆灭,就算别的驿站留有亲信可以依仗,但那又如何呢?当个人的实力上升到一定程度时,这种东西不过都是唾手可得的产物。
如果他和楚子航愿意,相信就算是将军统领也都会非常乐意地迎接他们,更不用说这连家族都覆灭掉的小贵族。
“啧。”
封彻忍不住咂舌,对眼前的人们再度感到作呕。
这时菖蒲和来栖突然赶来,想来是刚刚有经过的武士为他们通风报信了。
见到他们二人赶来,身后又跟随其他平民凑过时,那几个贵族终于消停下来,恶狠狠地瞪了菖蒲一眼后就转身离去,还回过头对封彻露出应该领悟自己意思的高傲笑意。
——不如找个时间把他们做掉吧?
封彻向来很快就能做出决定。
菖蒲和来栖靠在车厢一侧,等那几个贵族出去后才走上前来,对封彻露出有些惨然的微笑。
“我……是不是并不适合当这个领主?父亲大人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封彻大人带领我们活下去呢?”
“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说法。”封彻说,“仅仅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最适合作为甲铁城的领主,所以就该由你来承担。”
虽然听上去很不讲道理,但这确实就是最符合甲铁城内当前环境下的选择。平民没有足够的眼界和魄力,其他迂腐的贵族聚集起来也许也有能力管理好骏城,但他们不得人心——至少封彻厌恶他们,这样的理由就浑然足够。
毕竟总不能让他自己来管理这座骏城吧?
面对想反驳什么的菖蒲,封彻没打算听她继续诉说下去。这场重担对此刻的她来说当然会有所逃避,可随时间流逝,要不了几日她就会再度坚强起来。至少她现在已经没有花时间去找楚子航,反倒是不断检查甲铁城的情况和安抚民众,这不就是个不小的进步吗?
“嘛,要是真的感觉自己一个人有些难管理他们的话,我就让楚子航陪你一起处理些事情吧。别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也很聪明且善于安排管理的。”
“欸……可以吗?!”菖蒲的语气不自觉雀跃了起来。
“等会我问下他,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
封彻摆了摆手,暂且是敲定了此事。
至于对生驹的训练和观察果然还是要亲自来处理会比较稳妥,那么楚子航的其他工作就这样顺利安排了下来。
对于对方是不是会拒绝这点,封彻其实并不担心,在大部分情况下楚子航还是会听从他的意见的,这种不会影响到他个人准则的工作也算是一项磨练……
砰——砰——
甲铁城在行驶过程中突然发生剧烈的颠簸,同时车顶传来许多重物砸下的声音。
“有卡巴内!是卡巴内来袭了!”
在骏城外部进行望风的武士发出迟来的呐喊,同时蒸汽铳发出的枪声开始在外部响起。
车内的人能明显感觉到车速降了下来,似乎来犯的卡巴内数量很多。同时外面的武士已经明显难以招架。
“楚子航,去车外支援!”
封彻对车厢内喊道,在听到对方回应后又让来栖带着菖蒲躲进其他地方,他自己则是也准备前往车外对敌。
在经过原先那几个贵族的车厢时,封彻停下脚步。别的车厢里为了安全都将舱门紧闭,因此这儿到算是掩人耳目。而这整座骏城车顶几乎都爬满了卡巴内,其中不乏有技取种正在蹂躏战场,楚子航的增援稍慢了那么一拍。
“运气真差呢。”
封彻笑了笑,但眼中没一丝笑意。他竖掌成刀,狠狠刺向车顶的铁皮,在贯穿后又向下割裂,在过道上将这节车厢的舱门联通车顶都撕裂出一道巨大裂口。他甚至可以通过这道开口看见厢内那些人持枪时惊慌失措的嘴脸。
随后他直接翻身到达车顶,将一只技取种击落到车厢内部后,就守住这里,在确认其内部的贵族都被处死,又动用“剃”直接瞬身到那只技取种的卡巴内面前,同时用“指枪”在它无法反映过来的速度下贯穿心脏。
这个环节浪费了他很多时间,至少比直接动手将那些贵族杀死然后丢出车外的方法要多用了不少功夫,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希望死去的人都死了,该活的也依然还在。
处理的方法除了自己动手外就是借刀杀人,大不了只是多出了这样一个环节。
要是世界上的任何事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收起思绪,封彻顺手接过那只技取种手中的破刀,用它撬开铁皮将车厢大致恢复成原样。
这时候战斗也差不多结束了,楚子航使用君焰的动静在刚刚才平息下来,连空气中都充斥一种夹杂血、沙土和铁屑混杂的味道,但终归是已经将卡巴内全部杀完。
也许死了好几个武士和平民,但结果还算不错,有人惋惜,有人庆幸。
这一晚可真是漫长且一波三折,而这样的日子在到达下一个驿站前可能还免不了还会发生。
不管怎么说,今夜是差不多过去了。
封彻回到车厢内部,安抚群众的任务被交由菖蒲和这场战斗中身为最大功臣的楚子航来完成,他自己则前往生驹所在的最末尾车厢。
只是,当他打开门时,就立刻有一道黑影突然袭来。
砰——
用比对方更快的速度挥出一拳,封彻皱眉看向倒飞在车厢上的生驹,向前走去。
“最终还是病发,成为卡巴内了么?”
他低声自语,同时打量再度爬起的生驹。对方的双眼一片赤红,脸上也一片狰狞,张开的嘴角有唾液留下,像是在极度渴求着食物。
他再度朝封彻扑来,喉咙里传来野兽的低鸣。
但下一秒,他再度被击飞,封彻将生驹踩在脚底,用巨力限制住他的行动。
“看上去并不像纯粹失去理智,反倒有种野兽渴求食物的意味。”
对方身上特有的气味虽然稍显黯淡,但也依然是介于人类与卡巴内之间的味道,那为何会在此刻发生这种状况呢?
饥饿!
这个念头忽然进入封彻的脑海,要是将生驹当作常人来看,这段时间下来唯一异常的就是一直未曾进食人类的食物,而对方此刻的行为用野兽觅食的本能形容也不为过。
而且,渴求鲜血也确实是这种怪物的特征。
封彻突然联想到生驹体内的改变是否可以当作是某种血统呢?就如同他的不明容器,楚子航的龙族混血种,只是对方的表现离常人更加偏远,虽然也更为孬弱。
不过说到血液的话就有些头疼了。
封彻试着划开自己的手腕,伤口很快就开始愈合,其中流出的血液是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很快就通过恢复完好的皮肤蠕动下潜,重新回到体内。
这种东西怎么看也都不是正常的血液吧?这也是封彻在原世界竭力避免受伤和拒绝前往医院的理由。虽说不关注伤口的话,血液还能用别的什么病例来糊弄过去,但这种异常想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合理。
楚子航的血可能有部分是龙血,给生驹喝的话应该也不妥。穗积虽然是正常人,但封彻他自己舍不得让女孩贡献这些血液。
“对了。”
他想到被自己放进的技取种所杀死的那群旧贵族,事情才发生不过数分钟,想来血液还没凝固。
刚死一段时间的人血液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反正鲜血被抽出体内储藏时也大致就是那种状态。念一至此,封彻再度一击将生驹狠狠踢进车厢底部,然后封锁住大门去采取血液。
路上他遇到了正在四处找他的穗积,于是就让女孩帮忙一起用竹筒收集足够多的血液。
“兄长大人取这些血要干什么?当作诱饵来引诱卡巴内吗?”
穗积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忙了。
“还记得车厢里的生驹吗?”
封彻掂量了两下所采集到的血液,将其中一部分拿去准备用来使用,“我刚刚去见到他时已经饿得发狂了,我想试试看喂血后能不能恢复过来。”
“欸?好麻烦啊,为什么不直接处死掉呢?”
在完全不了解对方信念的情况下,穗积提出了最符合常人心目中的合理建议。
但生驹对于封彻来说还有不少的价值,至少他的身份也从未是什么麻烦,不至于无故就杀掉对方。
因此对于穗积的提议封彻只是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就和她一起回到车厢,再度制服生驹后给他喂了足够多的鲜血。
差不多算是吃饱后生驹就陷入了和常人一般的沉睡,还传出轻微的鼾声。这些都是人类特有的行为,穗积有些惊奇地戳了戳他的脸,随后又不感兴趣似的来到封彻身边。
“具体怎样就看他明天醒来时的状况了,不过我想只要喂给足够的鲜血,作为这辆骏城上的战力而言还是很不错的。”
封彻捏了下穗积的小鼻子,笑道:
“刚好你的武技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楚子航被我安排去和菖蒲管理骏城,你就和生驹一起跟着我训练吧。”
“欸欸?要和他一起吗?”
穗积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兄长大人居然会愿意给外人传授武艺?”
也难怪女孩这样惊讶,因为封彻的武艺是在原世界总结了各种作战手法以及武术所习得的,也是最符合他自身的厮杀手法。再加上过于精通人体的构造,连敌人如何招架他的攻击都能预料并且还借此造成关节性质的损伤,可以说是在这个任务世界中寻常武士一辈子都摸不到门槛的超高武艺。
而现在,穗积在知道对方居然愿意将这样珍贵的技艺传授给她眼中的一个外人时,心里难免会为封彻感到不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封彻知道穗积心中的想法,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短发。
“我所教授的东西不是你们这么短时间就能掌握的,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还是多努力学点增强自己的力量吧。”
“反正有兄长大人和楚哥在身边,这世界上也没人能比你们厉害吧!”
女孩不以为意。
封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有预感,分别的日子快要到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再不回去的话会造成极度恶劣的后果。
透过车内的间隙他望向外面,远处林地间的遥远地平线上,初升的太阳正在缓缓上升,给经历过一整夜伤痛的人带来短暂安慰。
封彻静静望着阳光还不算刺眼的太阳,却在恍惚间看到太阳中心睁开了一只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