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章音丛
狂啸风刃熟稔如故。真实可感、繁密变频、浑浊着大自然不竭的底色音声，仿如飙鬃烈火般，驱驰在半空中的马匹。
风号长泻的柔韧卷浪，立体音声瞬间临摹了：大脑里线条画勾勒出来的逼真——立体形影。
“奇龙！奇龙……”蒋涵子在大脑瞬间模糊滞留的黑暗中，突然感受到：曾经写生奇龙的那一刻乾坤。
清晰滑擦自己的脊背，湍促激流的劲风……并非单纯想象中感验。猛抬首，森森风正掠背飞行。
顿时，蒋涵子身形轻盈起来。驾驭风的一刹那，他感觉：身上忽儿生出有力量的翅翼。
僵硬崛起形格弓弩，让迅疾发力的蒋涵子，轻盈地掌控了风造的马匹。
就在刚才，完成淋漓绽刀的连贯黑刀，立体成画于空间的靛君，还惬意地看着：刀画中——婆娑、浮糜、碎散的霰雪粉尘，纷然落降，敷在跌倒在地面的蒋涵子身上。
立体刀画修饰下，黑色割裂的板块裂隙，放射的洇散状，一点点扩大着自己刚刚渲染成画的疯狂立意。
可是，转眼间，眼前的黑刀画格就变了局。
此刻，蒋涵子非常奇怪：自己一瞬间感知到：对奇龙刀的完整拥有。仿佛原初记忆复活了——曾经的整个过程，整个时空。比自己单独一颗平静下的心，出自知觉的感受更要多。
空气里，每一个点上跳跃的光芒、声音与形状，不再是平面板纸上，截取的瞬间图案。
是啊，呈现在纸上的一幅画，该是画境中——何其渺小的一部分。
一个原初境原始光给予的，就在自己的生命中拥有，远远超越一幅画的界定。
因为万千意向，此时此刻矗立起背景宏阔音声的衬底，使奇龙刀饱满复生的每一个细节，在蒋涵子感受里历历清楚。
尽管一幅画被黑刀搅过，但那瞬间的形与意，毕竟是原始画境形格中极小的一部分了。
骤然翘立，掣动——铅华精透魂魄意象的掠风。蒋涵子浑躯就是一把精悍铁硬的戈。
除此而外，刚才速写石雕像的犀利眼神，那种以画笔撩挑的飞光境，也随那道风幻觉般再现。
而单单不属于蒋涵子熟知的隐雷风，正是画神狮子油画极致表现的舞纱刀。
隐微芊芊丝，皱褶藏雷霆。
那种出自精密细致法程、以及传统古典神秘传承的理论体系，恰恰是蒋涵子画作上最缺憾的一个空白。
经历过自己血肉的，永远是生命灵性拆卸不掉的一部分真实。蒋涵子感受到的瞬间，就知道以通灵感接纳的熟稔感。
一颗优柔适会的心，意念很容易丰赡僵化的形格。
从精当细小的笔触之点，支撑起自己全部蓬张起来的绘画细节与感验，此刻再现的境，就是生动形绽的灵契。
敏捷的靛君很容易辨识生与死的界定。感觉告诉他：自己刚才一条惯力挥动的刀相轨迹上，凝敛合一的三境，仅仅是破开蒋涵子豁现的绝杀虹刀。
忽然发现蒋涵子屈折中随风飙起，形绽精锐，力相通透、拔萃。靛君这才点点头。他知道：这一刻，眼前的小子一颗心才落在真正的境中。
靛君显然要比蒋涵子目光看到的多。对风行浪尖的精准鉴辨，纤毫毕现。
他抬高眼，就见从美院画展中心的门口走来的三个人。
随眼顾盼的那一刻，仿佛风吹沙，靛君感受到：空间真实画境中，才可以用一颗心察觉到的画笔声。
也就是说，自己看到那三个人的瞬间，对手已经出功了。同时，靛君意识到音声在空间布置的立体。所有这些就是眨眼之际。已经超越自己对形格把控的速度。
风，就是来自于那里。靛君清楚：谁才是精悉音声法号的铃铛。
音声境，就是瞬间唤醒蒋涵子——突然撑力的根本。
没有执意凝视自己的眼睛，就是很可怕的一把游离刀。何况真正凝视自己。靛君一颗心顿时难以平静。
显然，这一切，蒋涵子并没有真实看透背景。
靛君冷厉地看了一眼染墨的黑刀。心里，一种烈性渲染的狂躁感，让他持刀摆动刀刃，敏辨折射光的眼睛，锐亮而剔透。
突然奔步。惯于断面式闪现的靛君，此时就是神秘幻觉。豁落留白，仿佛空间不经意闪电的光。
蒋涵子临境的笔是灵犀的。凝敛心性，笔尖触角，吸嗅画境的风，画意线条就能抓中形格在时空变迁的过程。剥开——魔化障眼的区间形成的谜团。
画境。
音声信息里的“光感”、“色泽”……尽情沾染到的不只是石雕，更有空间各种细节诉诸表现的变迁。
仿佛领略到绘画表达的极致，频响得整个乾坤都快响起的蜂鸣，仿佛一片灿烂艳阳下，广阔无垠的歌唱。
婉谐成歌的罗曼语，悬垂汉白玉石栏的单音素花串，交叠着法格硬朗、成群挽结的辅音丛。再添加黏语光滑流利、竭于修饰的音缀……
所有渐渐喧嚣起来的风浪，肆意寻找各自音声在时空间对应的神秘形状。
蒋涵子陷进画境音声的风浪里。起初，马匹一样唤醒画境的奇龙，纱篆，眼光……全部率性飙风一样，和其它无尽欢朗的风声交流、激荡着万千种形状混合的泡沫。
空间里，所有确定、抽象的形象，都能被蒋涵子深谙音声的笔，兑成画境的形状。
神秘者，以及神秘意象的知觉，都因为精洽对应的音声，被冷粹的笔尖勾出形格。
顿时，靛君截面式，残断闪现的过程，全部被自身随动尾随的音声“兑”成一道道有形可辨的轨迹。
忽然间，靛君警戒的目光看向蒋涵子。
他没想到：这个不值一哂的小人儿，沾著绘画艺术的灵性，只要多一点客观条件的变更，笔刀就突破式爆绽奇光。凶悍打破——他带有习惯逻辑控的判断极限。
直觉里，玩偶，对手，天敌……在靛君一颗心里，变成概念一节节质变的可怕名词。
靛君执握黑刀，墨沁，蛋圆。未能在一阵奔腾怒吒中染著目标形格的他，惊醒了。
是的，此时的靛君就是竭尽法相，也难能掩饰过程曲巧的变化。昭然若揭，最让靛君难以承受。
骤然撤步。靛君端刀。横亘平行的目光之前，沉潜万千意象的瞬间，浑整站立。随着气势落降萧索的冷风，仿如锐变一尊铁钟。
空间紧蹙的黑色中，极亮的就是——
目，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