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一章，刀白
夜，海神泉依然是灵敏的。
烈鱼，三人和一人。所有的画面，僵硬，有力。各种瞬间狂聚起来烈性的意念和目的。
冰晶火焰看着一个个站立着的、磕碰知觉的画面，讨厌地蹙起鼻翼。好像空间里，这一个个不洁净的存在着，简直就是她渴望着随手搬掉的石头。
以前，在冰火洲，她都是有意或无意地派遣小精灵们——触探四面八方的信息。从她们或对或错的判断里，借助纯粹无二的精灵法典，考究那些携带回来的粗浊形状、音声、气味和光泽，发现那些藏着可爱、可怖、可笑、可叹……的各种语气词。
那一刻，在纯美无暇的精灵们歌唱的音色背景下，伴随着她们鲜艳出没、修葺花朵的机会，让灵性布满天籁。
露蜡响起时，光芒形变。清晰的精灵法典铺开底色。
于是，即便被世俗境认为最美丽无暇的东西。在这儿，瞬间会变得千孔百疮。最繁琐的事情也会被简化得历历分明。
那时，正确是最简单的事情，错误才是最复杂的。
因为，有的错误是瞌睡变成的，有的错误是魔鬼变成的，有的错误是厄运变成的，有的错误是吓出来的……而且，那些错误就像一个喝醉酒的胖人，喜欢带着美味，分不清判断那样随意搭讪。
但是，关于某个事情，正确的判断，总是一个。
如果那个精灵，用露蜡音声里的“或”字，提供两个以上的答案，一定会被冰晶火焰鞭笞得痛苦不堪。
此刻，夜的色调冷得就像黑白剪纸。海族大地上，每一个有形的站立，都足以磕疼知觉。
因为这儿存在着珍贵的露蜡，冰晶火焰才来这儿看看。
露蜡存在于肮脏的海族大地上，竟然没有随着万化的变迁而消逝，在冰晶火焰看来，这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野七宗，都是各个时空境粹出来的菁华。可是，除过冰火洲的精灵族，海族大地上，也会繁衍着这些生生不息的空灵之质。
领受海族那些粗浊如泥土般的音声，冰晶火焰真是感到不可思议。一是这儿有露蜡。二是这儿的露蜡会变得这样丑陋。
忽而，看见海神泉。
冰晶火焰敏感地眨动眼睛，因为双瞳异常明亮。随意跳动睫毛，夜光下，清泠泠地眨动，只一下，整个世界在她的感觉里，变幻就像翻山越岭。
推开一道重浊的风。虽然，心里本能地带着仇厉，但是只要诅咒艾笃族，厚重的精灵法典，黑色封帧便难以打开。
冰晶火焰收敛一下精致花蕾般的拳头，浑躯轻蝶一样粘伏在黑色的云朵上。身躯被月光照著背影，静哑得仿佛休憩的蝴蝶。
因为，隐匿行迹，在蓝光里看见过海神泉。那个场景已经让她异常震惊。
尽管慧通海族露蜡天然的音声，可是，当霜族海飞镰祭出露蜡法器，用飞刃劈伤烈鱼的那一刻，冰晶火焰已经体味到：露蜡在这儿变成一具屠戮的工具。
她不清楚，精灵族才配拥有的原始露蜡，那个法器中竟然也有。
在精灵族，露蜡就是从古老的痕迹里提粹与口口相印。而且，因为深谙音声绝对化纯粹的辨识，所以，从古典里修葺、完成、雕琢出来的露蜡就不存在丝毫的错误。
在精灵族最古老的传说里，要让露蜡仿佛灵魂一样活过来，春草一样生长和繁衍。只有创世的精灵原始之祖才可以完整拥有。
在那儿，世界就不存在任何迷惑。任何事物没有解释不透的道理。
冰晶火焰被眼前发生的细节震惊了一下。这是她谨慎留意这儿的一个原因。
海神泉因为艾笃不经意间的出现，情境忽然变得很冷。
“艾笃族海神泉里的东西，必须经历两个同意。”艾笃暴躁地掣起两只雷拳，毫不客气地晃着，“你先空手战胜我的鱼。然后，再问我的法剑愿不愿意——将鱼赐你。”
“你真是一头凶恶的海兽。”霜族海飞镰毫不示弱地道。“不过，我先告诉你：来自海族最旺相的祝福，现在在我——这里。”霜族海飞镰诗意地呈起一只胳膊，横亘着，动作夸大地平行地面，弯过一个虹弓，食指指定心脏。
“力气不是统御海族祭祀的王。”露族兜刹好不隐晦地道，“你那粗浊的露蜡，就像坚硬无用的石头。早就磕得人心口发疼了。”
“最佳的时辰，我没有被你的神赐过一次首航。我们吃的都是你扔下的二手鱼。”火蛇族族长眼睑爆红道。
“没错，他捡走了海族祭祀中的头道力。”霜族海飞镰冷静地道。
艾笃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进三人。“你真能领祭，保护海族。我愿意将祭祀的法冠给你。”艾笃说罢，悲悯地看向黑魆魆的天空。“真怕不吉祥的灾难发生后，我才会忽然后悔：当初没有用这个考验你。”
艾笃暴怒着，满脸紧蹙，如同发威的豹子。隆着雷拳，呈在霜族海飞镰的面前。然后，一双猩红的眼睛，跟着手形突兀中、指向露族兜刹和火蛇族族长的指头，吼：“胡说。你们讲的都算——露蜡里没有的理由。”
火蛇族族长看着艾笃野性狂暴的脸，心里道：“真想折了你的手指头。”
“这一刻，我是海族大地上的祭祀者，代表立法。就应该命令你！”艾笃郑重道：“因为，你不配消除灾难。”
艾笃说罢，缓缓转过头颅，看向石斧纪，刀纪和海暴纪三块巨石。然后，又缓缓拉回目光，凝视的目光如刀，对视着霜族海飞镰的瞳孔。
任性的海风，从两尊对峙的“石头”之间刮过。仿佛两块海礁石之间冲刷而过的大浪。
脸廓硬朗的锋棱，割出一绺绺呼啸的风声。鼻翼之间剧烈撞击的呼吸，触发着暴躁最敏锐的神经。
兜刹感受到，海飞镰和艾笃充满烈性恐惧的对仗，两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似乎随着一声抖动，瞬间就会崩碎。他忽然有点惶惑，将脑袋偏向一旁。
霜族海飞镰已经浑身颤抖。艾笃的每一个字，仿佛突然间砸落的钝锤。震得他一颗心快要四分五裂。
三块处在海神泉前方的祭石，被海风刮擦出呼呼的响声。
骤然沉静中，那些声音更加清亮。大自然浩瀚地质问：“谁，是走过造化的海族的英雄？”
一绺黑云划过月亮……
夜，空间只露一犀刀白。除此，万化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