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秋沐浴过后,酒醒大半,她穿着素色里衣,汲着软鞋坐在屋内的圆凳上,默默的擦拭着湿发,虽已经夜深,她却是毫无睡意,看着屋内悠悠跳动的烛火,她心思纷乱难明,时而浮现梁浮生如玉容颜,时而又想起那丧于她手的数十条人命,忽又想起这一路行来的吵吵闹闹与欢声笑语,一时间心绪烦乱。
帘悠风清,星光洒满庭院,杨柳依依,绿影迭叠,窗外一轮明月阑珊,皎洁月光透过一层单薄的窗纸,洒落室内一片清幽,南塘秋看着一地影影绰绰的倒影,思绪万千,墨发渐干,她轻轻起身欲要安睡,窗外乌云渐起,遮住月色,只见堂内地下原本轻摇晃动的垂柳剪影,已是许久未动了,她眸色渐沉,一脸沉重的慢慢行向窗边,运力于手,她骤然推开窗户,一掌击出,男子一个鹞子翻身,侧身躲过,两人霎时一个窗里一个窗外的交起手来,只见她窗边蛰伏一名瘦削挺拔的黑衣男子,天色昏暗,她看不清男子的面目,那男子浑身气势莫名,功夫也奇高,南塘秋心下暗暗吃惊,难道是庞荣又派人前来找事儿了?可也不该蛰伏于自己的窗外吧?
梁浮生喝了不少酒,他觉得自己的一切思维都被放大了,包括私欲。看着对面眸色迷蒙,面颊生晕的南塘秋,他有一丝冲动,他想……他想干什么呢?他不知道,他想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让她只对着他一人撒娇,看着那姑娘别开首去,他心下一震,心神瞬间清明稍许。
他们送着醉酒的众人回房,途中两人几经辗转终是安顿好几人,他看着那姑娘氤氲着雾色的眸子,看着那姑娘面若桃花的容颜,他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孟浪的举动来,二人安顿好众人,于廊下分手,各自回房,洗漱之后躺在空荡荡冷冰冰的榻上,他思绪空茫,好似他的体内有些什么东西急于冲破束缚,得到释放,一时间辗转难眠。
看着窗外皎皎月色,梁浮生终是翻身而起,借着酒劲儿,他施展轻功,伏于南塘秋窗外,他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嘛,只是想来看看她,看着那姑娘曼妙的身姿侧首而坐,看着她慢慢擦拭墨发,他不由得一时看呆了去,直到两人中间那扇窗骤然大开,他才突然惊醒过来,不及开口,那姑娘气势汹汹的一掌已经攻来。
其实站在窗外吹了这些时辰的冷风,他的酒劲儿已经醒了大半,只是他没脸开口解释自己为何深夜不眠,反而来人家姑娘的窗下偷窥,是以一直不曾开口发声。
南塘秋心下沉重,对那黑衣男子的身份各种猜测,只是男子手上功夫了得,她又伤势未愈,渐渐便落了下风,现下柳如辰几人皆是酩酊大醉,叫了也不会醒来,这客栈内又都是些普通百姓商人,就算喊来人了,也不是那黑衣男子的对手,说不定徒增伤亡,思及此处,南塘秋忽然发现,那黑衣男子虽是招式凌厉,却不狠辣,好似并没有伤人之意。
她心下不解,却也不敢掉以轻心,院内微风拂过,两人掌风赫赫,一来一往间拂动二人墨发轻扬,南塘秋右手虚晃,拍向黑衣男子肋下,那黑衣人出手格挡,南塘秋看准时机,挥出左手,直奔男子胸口而去,那黑衣男子好似早就料到南塘秋会有此招一般,右手一伸直接攥住南塘秋手腕,南塘秋心下大惊,只觉贴在腕上的掌心燥热宽大,那只手愈攥愈紧,让她感到微微疼痛,她用力挣了挣,那大掌却是纹丝不动,她心下微乱间,只觉那男子一震手臂,她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出窗外,落入那男子宽厚的胸膛之间。
南塘秋成长至今最亲的两个男子也就是师傅与师兄了,她何曾与其他男子这般亲密过?一时间心绪大乱,羞恼万分,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她能感受到那黑衣男子滚热与躁动的心脏,腰间的大掌甚至微微颤动,在腰间缓缓的摩挲,南塘秋虽是长于乡野,却也知道此时这男子所做所为,可谓是孟浪无耻之极,她偏又挣不脱,一时羞恼气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院内清风翠柳,两人一挣一抱僵持片刻,南塘秋满面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天边阴云渐散,露出皎洁月光,南塘秋猛的抬头望去,目光之内只见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颚,不及思考,一道黑影已经落于眼上,遮挡住了她的目光,那手掌很是宽大,罩在她的眼上直接盖了她半张脸去,腰间一得自由,南塘秋赶紧挣扎,一瞬间她周身压制一轻,她站定望去,只见黑衣男子飘然跃出墙院的背影,南塘秋恨恨的一跺脚,死死盯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墙良久方才铁青着脸进屋。
次日晨间,天朗日清,山碧水秀。早晨的朝阳,照耀在静谧的林间小道,映耀出一片暖色,前方拂来的微风带着木叶和碧草的清香,令人心臆微微舒畅几许,南塘秋心下怅然,微微发闷,一路行来,几人皆是默然。
“各位留步,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以后山高水远,你我兄弟姐妹几个,江湖再见!”高源一挥长枪,率先驾马离去,乡间小路上扬起一溜的灰尘,很快就不见了高源一人一骑的踪影。
肖离收回远眺的视线,骑在马上,向几人一拱手,“肖某告辞,咱们他日再聚。”说罢一打马头,向着与高源相反的一条小路,策马奔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与师姐也要回师门复命了,他日众位若路过重渊宫地界,还望各位勿要嫌弃,定要来师门小住,也好让我和师姐一尽地主之谊。”秦清风双手抱拳,“各位保重!”
秦清风与楼亦潇双双打马绝尘,少时,不见人影的小路之上,一人一骑快速奔来,她一袭白衣随风飘荡,策马扬鞭,行至南塘秋身前数步远勒马,马嘶长鸣中,马上姑娘傲娇开口道,“喂!南塘秋,你、你这个朋友还算不错。”
南塘秋一愣,欢笑开来,笑眯眯道,“你这个朋友可是不怎么样啊!”
“你、你、哼!”楼亦潇气结,一声轻哼,调转马头绝尘而去了。
“你们俩个呀~”柳如辰无奈摇头,笑叹一声,又转开话题去,“小秋,你有何安排?我和浮生会回华京,你若无事便和我们同路去吧?”
微风和煦,柳如辰朗朗的话音一出,一路以来都赘后不言的梁浮生微微抬首,貌似不经意的望向南塘秋。
南塘秋也不知道为何,听见柳如辰的话她心下微动,扫向梁浮生,四目相对时,梁浮生霎时别开脸去,她面色一僵,虚拟涩涩开口,“谢谢柳大哥好意,我已经下山数月,此行事了我就要回山上去看看师傅了。”
“如此也好,日后小秋下山一定要来京城看看柳大哥。”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