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懿佳是从今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虽然有些措不及防,但仍然是很快调整了过来,让侍女梳妆打扮以后,穿上正红色的嫁衣便上了花轿。
此次结亲美其名曰“冲喜”,说是右相近日病痛缠身,所以右相的表弟代为接亲,一路上吹吹打打到了丞相府。南梁懿佳悄悄地掀起盖头一角,本以为自己不会见到那位“新主子”了,没想到大堂里却立着一道大红色的挺拔身影,可不就是右相,万俟繁和。
万俟繁和也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抬眉扫了她一眼。南梁懿佳立刻垂下手来,恭恭敬敬地由嬷嬷引着走进大堂。
此刻懿佳是真的脑子发蒙了,她稀里糊涂地跟繁和拜了堂,礼成以后也不知繁和又对来客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牵着她入了主院的卧房里。
懿佳走进卧房里,还是有点失神,这时便听见繁和说道:“坐吧。”
懿佳顺从地坐下,繁和便将她的红色盖头掀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俊朗面容。
饶是在武场上杀伐果断的她,此刻也变得无措起来,毕竟这十几年里,父亲大人也没训练过她结亲啊!
繁和递给她一杯茶水:“我不饮酒,以茶代酒。”
“啊,好。”懿佳接过茶杯,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繁和挑挑眉,笑道:“这合卺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呵…呵呵…”懿佳感觉自己今天尴尬极了,一向巧言善辩的她此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时间就这么在二人之间溜走,最后还是繁和开了口:“快到晌午了,你若饿了便唤人传膳,我这样子似乎还要去休息。”
“大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大概是天气太闷热了吧。”
“该不会是伤口发了炎症?我虽是影卫,却也自幼跟随姨母习医,大人如果不舒服,可以让我瞧瞧,总是叫太医来,难免让人生疑。”
“也好。”繁和点点头,抬手宽衣解带,解到一半时,瞥见懿佳微红的耳根,便停了手,“无碍,大概是要换药了。一会儿我差下人来做就好。你是影卫统领,不属于文武百官之列,自然也无需对我拘礼,往后的日子还要麻烦你了。”
繁和认真的看着她。
懿佳今日被礼部带来的宫内女官摁在房中梳妆打扮了一个多时辰,细长柳叶眉施了些黛粉,睫毛弯俏浓密,一双眼睛如山间清泉般明亮,小巧的嘴唇上抹了朱红色的口脂。
眉若春山,唇含朱丹。
她现在整个人长开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脸蛋鼓成一团,如今落落大方的样子,倒让他不敢认了。
懿佳点了点头,道:“你若不舒服,便告诉我。”
“好。”繁和应下,便走到床榻前躺了下去。懿佳此刻又傻愣愣地问了一句:“要在这里睡吗?”
“我这院子里只有这一间卧房,我们夫妻二人分院而息似乎不太妥当。过几日我让嬷嬷将我的两间书房里收拾一间出来,你睡在这间屋子就好。”
“不必麻烦了,我打地铺也可以的。”懿佳又添了一句,“真的可以。”
闻言繁和也没有再礼让什么,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整个房间中很安静,懿佳尚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饮着茶平静心神,一边思索着昨日繁和遇刺一事,不知不觉太阳便从日头划到山尾去了。
大梁此时正是初秋,白日里炎热,可太阳一落,暑气散去,寒气便悄悄爬上人的指尖眉梢,懿佳是习武之人,自然觉不出冷,但繁和却在这一冷一热之间转醒过来。
当他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朱红身影侧对着自己坐在桌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擒着茶杯,金色护甲和红袖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粉白。
懿佳微微侧着,从他这里还可见到她礼冠之下的面容,她此刻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看着手里的茶杯,像是在思索什么。
繁和想要悄悄起身,刚出了点动静,懿佳便转过头来。
经过一个下午的思量,她此刻也已经冷静下来。
繁和一次次被刺杀,并不见得日后那群权贵便会消停,如果三天两头就要来刺杀一次,她虽是能保护繁和,却也觉得麻烦,先前那几次,让那些杀手跑掉了,所以即便心知是那些权贵所为,也没有证据去指证,况且就算有了证据,官官相护,陛下也不见得真的就能降罪处罚,她难不成还要护他一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懿佳猛地一拍脑门:“啊,我糊涂了,本想着叫个丫鬟来给你换药,竟然呆坐了一下午。你稍等些许,我这便去叫人。”
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繁和本想说什么,此刻也没时间说了,只好无奈地笑笑。不消片刻,懿佳便领着一个小丫鬟回来了,小丫鬟为他宽衣换药,懿佳便立在门外。
小丫鬟处理好后,退下几步福了福身子:“大人,膳房已经准备好了晚膳,是要传到这院里,还是传到正厅去?”
“便传到这里吧,大人此时不可见风。”懿佳出声应道。
“是。”小丫鬟向着懿佳福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懿佳这才进屋中来,摘掉护甲,搭上他的手腕。
“似乎是受了内伤。”懿佳收了手。
“太医院已经留了药笺。”
“嗯,太医院既然已经开了药,服用几日细心调养即可。”
二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幸好这时小丫鬟带着其他仆人进来传膳了。
膳后,懿佳去药庐查看,繁和便坐去书房看折子。在大梁,右相地位高于左相便体现在这奏折上。右相批阅部分奏折,然后派遣左相去实施,遇到不能定夺者便上报陛下,此时才轮到右相去实施。也有一些奏折是直谏,不经丞相便递到陛下面前,这时便要两位丞相分工协作了。
昨日遇刺,耽误了批阅折子,现在精神好些了,繁和自然要继续忙碌地阅折子,执笔在奏折上留下一行行遒劲的朱字。
另一边,懿佳在药庐里又寻了几味药。这么多次刺杀,外伤虽然容易痊愈,却大大折损了元气,她便想炼几个药丸做培根固元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