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承,你还真是够绝啊。
她从袖里拿出一把防身用的刀,抵在腕上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鲜血涌出来,顺着手腕滚进玉瓶里。
她此刻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麻木的看着手腕上那一片刺眼的红色。区区这点痛楚,哪能跟十三年里受的那些伤相提并论。对于疼痛她早就麻木了,也或许是心已经痛到麻木了。
玉瓶灌满以后,方羨英又递给她一个小瓶子:“陛下仁慈,赐你金疮药,让你可以快些好起来保护右相大人。”
懿佳没有推脱,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痛的差点把药瓶掉到地上。
这金疮药果然有奇效,洒上去之后立刻止住了血,只是伤口处的疼痛却翻了好几倍,像是有蚂蚁在爬,有针在扎,有刀在反复的割,疼到几乎要让她昏死过去。但她咬着牙隐忍着,并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滋味很痛快吧,你可要一直记着。金疮药里有蛊,你身上是子蛊,母蛊已经在宫宴上被放到了右相的酒杯里。以后右相若是有了危险,你身体里的子蛊会好好提醒你的。如果右相死了,你也会死。南梁懿佳,以后不要再玩忽职守了哦,会出人命的。”方羨英阴阳怪气地看着她,把玉瓶盖好盖子,就要飞上房檐离开。
“站住。”懿佳冷冷地开口。
方羨英停下了脚步,不悦地看着她:“怎么?疼到忍不住了?”
“影卫戒律第三条,背给本大人听。”
方羨英变了变脸色:“你想怎么样!”
懿佳知道他不会甘心背出来,便替他说:“影卫尊卑有别,低位者需听从高位者,高位者听从上位者。”
“方羨英。”懿佳的眼神冷如寒冰,“跪下。”
“扑通”一声,方羨英咬牙切齿地跪在地上,“他日我定要取代你。”
懿佳学着繁和那副淡然的样子,笑道:“很好。赏你在这里跪到天明。”
她不顾方羨英的咒骂,转身施施然进了卧房,走到躺椅之前,突然脱了力,瘫软在躺椅中,手腕上的疼痛在黑夜里越发清晰深刻,她紧咬着嘴唇,隐忍片刻便昏死过去。
这一切都被繁和尽收眼底。
自打懿佳第一次半夜出去炼药,不小心惊醒浅眠的他时,他便养成了等她回来以后再入睡的习惯。方才二人在门外的交锋,他听的清清楚楚。他其实早就穿好衣裳立在门边,但听见懿佳倔强的声音,最终还是没有出去。
懿佳不该对陛下留有念想,这份念想只会害了她。如今斩断那些情感,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或许是懿佳伤的太重,进门时居然没有看到立在阴影里的他,便踉踉跄跄倒在躺椅里。
听到门外仍有低骂之声,繁和皱着眉走了出去,这时方羨英刚好站起来,想要溜之大吉。
他看到繁和,也是大吃一惊,拱手拜了一拜。
繁和负手站在门前,不置一语,方羨英就这么一直咬着牙弯着腰。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道:“右相这是何意?”
“你也知道我是右相?”繁和的声音不带起伏,“尊卑有别,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方羨英咬牙切齿地跪了下去,又听见繁和冰冷的声音响在头顶:“回去以后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那是自然。”方羨英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今天他在繁和这里算是吃了个哑巴亏,繁和跟陛下是一路人,而他只是皇宫里的一条看门狗,今日之事就算捅到陛下那里,他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繁和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麻烦方副统领帮本官看一晚院子了。”繁和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卧房。
他扯了一张凳子坐到躺椅边,借着月光端详着缩在躺椅里的身影。
懿佳那张略带孩子气的小脸因为苦楚而皱成一团,嘴唇也被她咬的毫无血色。
繁和轻轻抬起她的手腕,大抵是因为金疮药入了蛊的缘故,药效大大提高,伤口已经快要愈合。
他用丝绢蘸了些药酒,缓缓的擦拭着她手腕上的血迹,莫名有些懊恼。
早知道当时就该出去替她挡一下。斩断情思也不急于这一阵子。
翌日清晨,方羡英赶回皇宫复命。
座上的人一边整着衣袍,一边不悦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回陛下。属下见统领大人用蛊之后,神情略显疲惫,担心右相大人与统领大人的安危,便替统领大人守了一夜院子。”
“嗯。”皇帝浅浅应了一声,“那蛊真有那么疼?”
“额,看统领的样子,应该没有好到哪里去。”
皇帝的脸上有点懊恼的神色,心想早知道就再等等,看看有没有温和点的蛊虫了。
方羡英惴惴不安地退出来,生怕被皇帝发现自己对懿佳动了私刑。
该死的南梁懿佳,怎么一个两个都护着你!
这一夜,懿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她与大皇子明泽承相识,到她与影卫一同修炼,再到御书房里他对她的刁难,最后他一剑刺穿了她的喉咙,她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头昏昏沉沉的。
懿佳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深色的床幔,她微微有些发愣,下意识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衣服还在,还好还好。
等等,她怎么跑到繁和的床上来了?
她用力摇了摇头,昨晚的记忆便零零碎碎地涌进脑子里,那种心痛到麻木的情绪又泛滥上来。
她木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血迹已经不见,只有一层痂覆盖在伤口上。
大概是蛊虫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家,手腕的痛楚已经减轻了大半。
她运转血气,并无什么大碍,这只手还能灵活地耍耍刀。
这时,潇湘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见懿佳已经醒了,开心地大喊道:“玉函姐姐,夫人醒了!”
玉函闻言也便快步走了进来。
“我怎么了。”懿佳一开口,声音却带着喑哑。
潇湘回应道:“相爷说您昨日受凉,半夜里发了热。不过看您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我这便去叫个郎中来看看。”
“不必了。我已经觉得好多了。相爷呢?”
潇湘对于相爷的事一问三不知,玉函便回答道:“相爷去上朝了,还没有回来。”
“看天色都过了晌午了,怎么还没回来?”懿佳不禁紧张起来。
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吧?
“夫人不必担心,相爷差人传了话回来,说陛下与相爷有要事商量,让夫人安心养病,不必挂念。”玉函应道。
“嗯。”懿佳应了一声,潇湘又凑了上来,哄小孩一般道:“夫人,喝药啦,喝完药才能好哦。”
懿佳倾身闻了闻那药汤的味道,一脸嫌弃地推开潇湘:“我才不要。闻着就难喝死了。”
“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潇湘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懿佳嘴角抽了抽,“玉函,把她给我拖走。”
“好的夫人,那您好好休息吧。奴婢就在门外,有什么不舒服的您就喊我。”玉函得令,拉着潇湘离开了。
夫人又没生病,还喝什么药?
早晨相爷走后,她给夫人擦脸时,发现夫人并没有发热的迹象,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认定夫人一定是昨夜运动过度导致昏睡不醒,方才又听着夫人声音那般喑哑,看来小公爷马上就要降临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