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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四月微凉,梦里花落知多少(三)

火车进了嘉善站,身边的人陆陆续续起身拿行李。果然是旅游胜地,西塘迎来送往,在长假里就尤为热闹。文浩也站起身把两个双肩包拉扯下来,一手还环过我的肩膀,护着我不被拥挤的人群挤散。

嘉善车站并不大,但很干净,来往的人们脸上也是亲和的表情,虽有些白领戴着墨镜,我平日想象中她们职业化的锐利却是没有见到的,谁踏上这片朴素安然的土地不会是宁和的呢?

隐约听到车站里有三两个阿姨在用细糯的吴腔软言细语的交谈,我不清楚她们在谈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声调那样好听,不由得心里也平和下来。

按照在网上查得的路线,文浩带着我走,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的公交站了,那一路公交正好从我们身边驶过,我“啊!”的叫了一声,挣开文浩的手向司机招手,一面小跑着去追公交,一面又回头看看文浩,喊:“快点跑啊!”

文浩真就跑起来,拉了我去追公交,我在后面看到他背着那两个海大的双肩包在一晃一晃的左右摇摆,他也有些跑偏了线,我忽然觉得他的样子十分好笑,拽着文浩的手就地蹲了下去,捂着肚子笑,文浩被迫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稳了稳背上的包,气息微喘的说:“车跑了。”我听他那样正经的说话就越发笑得欢乐了。

文浩忽然也蹲了下来,扬了眉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微凉的触感一下子消散了扑在脸上的热狼,我蹲在地上看他,热烈的阳光抚上他刚毅的脸庞,他的额上渗出了一层亮晶晶的汗珠,黑曜石般的双眸里只倒影着我的身影,他神情专注,笑容里略带宠溺,我觉得他真是好看极了,正沉溺在他的温柔中犯花痴,他忽然说:“又变成猴子臀部了。”我差点被他一句话呛住,不满的嘟了嘴说:“真不会说话,这叫脸色细腻红润有光泽。”他忍俊不禁,拉了我起来,慢慢朝公交车站走去。

来接我们的是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很瘦也很高,穿着一件碎花裙,像只蝴蝶。很爱说话,咬字不算清晰,普通话里带有很好听的吴腔,也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两颗虎牙微露,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说她叫苏默,是西塘人,正在嘉善上初一,假期回家帮家里的忙。苏默一路说起她的西塘,总是一脸的阳光。

到了预定的那家客栈,迎出来一位瘦高的女子,五官清楚,皮肤尤为好,风韵犹存。苏默喊了一句:“妈!”然后两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话,语调细腻。停了会,女子笑容满面,热情的说:“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我让苏默带你们上去。”我们点点头道了谢,苏默就跑过来拉我的手。一路上,我和苏默说了很多话,我很喜欢这个机灵活泼的女孩子,她对我的印象似乎也不错,

房间是临水的,隔窗看得到临河而建的烟水廊棚,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的泼在水面上,清风动荡,波光粼粼。西塘一半是水,一半是城,整座小镇看起来又迷蒙又幽静。我所住的房间很小,但很干净整洁,设备也齐全。我稍微整理了衣物,正坐在床上给阿墨和宿舍三个人发短信说我到了,苏默就敲了门,一面说:“林薰姐姐,可以吃晚饭了。”我笑着点头说好,收了手机跟着苏默出来。

正要去叫文浩,苏默忽然靠近过来说:“林薰姐姐,你的男朋友真帅!”我忍不住笑起来,苏默又说:“你们会结婚吧?”我被她的话噎得清咳起来,想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前卫,却又顺着她的话想到了未来,未来!我第一次想到了要就这样和一个人永远走下去。

我正怔忪出神,文浩就推了门走出来,看到我们上扬了嘴角,笑着问:“说什么呢?”苏默刚想答话,我忙捂了她的嘴,冲着文浩摇摇头,说:“晚上去放许愿灯好不好?”文浩点点头,然后示意我们走到他前面去,他锁了门,跟着我们下楼去吃饭。

晚上的西塘惬意悠闲,夜晚的天空高而远,青蓝色的天幕中星光闪烁,不是大都市那一片乌烟瘴气的天。远离尘嚣的地方连生活也是随意的,闲暇的当地人会在河边树下摆上一套古色古香的小桌椅,几盘小菜和一壶自家酿的黄酒,几个人相聚着吃上一夜,十分古朴。

正是旅游旺季,小桥上、宅弄里、廊棚下随处都是人,夜色浓浓中,时不时会有一艘乌篷船载着笑声远远的飘过来。我们在沿街一个简单的摊位上买了一盏许愿灯,是白色的莲花灯,小巧又精致。

文浩牵着我的手小心的带着我下到河边,黑浓的水面上已经飘飘荡荡的满是河灯了,是一条落入凡间的银河。文浩将莲花灯放在岸边,单手护着灯芯,对着灯芯小心的点上灯,叫我闭上眼睛许愿。我突然想起三毛和荷西那一段至情至性的爱情来,我抬头看了看身边蹲着为我点灯的人,我知道文浩不是迷信的人,为了我肯这样认真的对待它,不禁扬起一个明丽的笑容,十分虔诚的抱拳在胸口,心里低低默念:“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忽然觉得有一股热热的气息轻轻的扑在我的脸上,一抬头,文浩浅笑的模样就撞进了心里,温润如玉。文浩微抬了头,在我额头上浅浅的印上一吻,喃喃的说着:“一定会。”我们在河边相拥,我伏在文浩的肩头,看到许多人也在虔诚的许愿,是啊,我也很虔诚,每一个人都有不可告知的善良的信念。

放了许愿灯上来,西塘仍旧热闹,我们漫无目的的手牵着手沿街逛了一圈。暖风熏人醉,南方的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然而又未到灼热的地步,暮春的风裹夹着清新的花香清清爽爽的吹过来,夜里的风也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西塘坐落在水网之中,这里的街道临河而建,商铺的生意就在河边做成,沿街的店铺都是古韵的小店,店门都不大,门面上精致的镂空花样仍旧辩得清模样。商店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游客,我们挤着在里面逛了几家,被熙攘的人潮挤得喘不过气来,最后连要买的纪念品都撇下不管就跑了出来。

在小桥上就看到对面的那家概念书店,古色的木架上陈列了一大片的书目图样和各种小巧的玩意儿,我拉住了文浩,说:“我们进去瞧瞧?”他眉峰微蹙,有些不欢喜的样子,但看我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是松了眉头点头说好。

里面虽然也是人满为患,但大多是年轻人,并没有前面几家那样商业化。我正弯着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忽然肩头被人拍了拍,我转过身就看到苏默笑着站在我面前:“林薰姐姐,这么巧啊!”我也忙站立起来和她打招呼,苏默说:“林薰姐姐,这家店是我同学的姐姐开的,东西都是她们自己做的呢!很漂亮吧?”我这才看到她身边的女伴,没有苏默那样高,长发披肩,安静的女生,看到我也冲我笑笑算是打招呼。

苏默热情的向我推荐了几种商品,我也都很喜欢,一概买了来,想着回去也好堵了宿舍那几个八卦王的嘴。末了苏默问我要不要寄一封给未来的信,我有些诧异,问她怎么寄,苏默说:“她们家有寄往未来的邮筒,只要买一张明信片,写下未来的地址,定下时间,等几年后,她们就会把信寄给你了。”我乍听觉得这事其实挺不靠谱的,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就算地址没变,这家店也不一定一直存在。

文浩却不知何时拿了一张明信片递给我,那是一张相当好看的明信片,暮秋的夕阳里,两只雪白的天鹅游荡在湖水上,湖边黄色的树木长得萧瑟。我接了来,推着文浩去看别的东西,伏在柜台上用手捂着字认真的写上地址,在正中心的位置写下:“但愿人长久。”收信人:“文浩”

选了五年的期限,投递时竟也突然虔诚起来,小心翼翼的投进了邮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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