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渐渐倾泻下来，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一些从缝隙里透出的光。
是时候该回家了。
方子悦和小芸沫走了有一会了，我看了看空荡荡的隔间，不知为何有了些心酸。
吃醋了吗？不对啊，我吃谁的醋啊。
方子悦的?不大可能啊。
小芸沫的?还是算了吧。
端起盘子便下了楼，老板店里好像没什么帮工，难道这莫大的店，都是他一个人忙活?
可他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我静悄悄地把盘子放下，还没收手，老板就头也不抬地和我搭起了话。
“走了？”
“嗯。”答应的很干脆，身体却索性往柜台上一倚，细数着后面的红酒和香槟。
老板明明开的是茶店，结果后面摆了好几瓶红酒和香槟，我也不知是干嘛的。
反正这么多天数下来，是一瓶没少，也一瓶没多。
我们这里并不算很发达的地方，像红酒和香槟这一类，几乎没人买，卖不动也是正常。
毕竟一瓶几百上千，有那钱，不如吃顿饭了，毕竟来的实在，而且我估摸着老板也是不卖的。
我酒量很小，喝个半杯啤酒，就能头昏昏的，迷糊好一段时间，香槟我也很是喝不惯。
但老板的东西，我就是眼馋。
“老板，你那瓶Dom Pérignon要是卖不出去，可以送我啊，我帮你解决。”
说不定老板就给我了咧，白赚两千块啊。
老板白了我一眼，显然有些无奈，“你倒真是会打会算，这样吧，等你高考结束，我请你喝。”
“真的?”我其实也没太期望老板能给我，毕竟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过老板要喊我一起，我确实是挺惊讶的，但说不定只是敷衍一下呢。
“老板，你这店这么大，你都一个人忙活?”
“不然呢?”
“要不要找个帮手，你看我怎么样？”
“省省吧，估计一天不到，你姐就要冲进店找我算账了。”
我发现老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挺不正经的，老是拿一些陈年旧账开玩笑。
都是旧事啊，旧事就没必要再提了嘛。
我还想再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这么晚能来店里的，估计也就只能是我姐，毕竟她可把我看的跟小孩似的，生怕我迟回去就被鬼拖跑了。
“姐，我知道了，我等会就回去。”
没有意料中姐姐无奈的叹息，反而是四周咋然的寂静，老板脸上愈加怪异的表情，也暗示着我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不至于吧，都这么晚了，还有谁没事跑到店里来啊，没事跑过来看风景?
我那老姐，关键时候掉链子?我今天挺迟的了，居然不来找我?
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我有点慌张，我最讨厌就是把人给人认错的尴尬了，真的就是有一种没脸见人的感觉，尤其是如果那人还一脸疑惑回问自己的时候……
等到那人到了柜台前，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也在看着我，又连忙转过身来。
匆匆一眼，便已了然于心，是下午看见的那个穿着雪纺裙的少女。
不知为何，心里竟平静了许多，可能想着……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我愣在了原地，是在问我的吗？难不成是老姐拐过来的哪个神仙姐姐?
“哎，方辞，不介绍一下你的小帮手?。”
“他可机灵着了，我介绍了，你日后被骗了可别怪我。”
我莫名地有点生气，“你才机灵呢，我哪比得上你。”
老板静静看着我，只是笑，也不说话，大概是明白什么。
我有点僵硬地别过头，确实有点私心，不想让旁边的女子对我留下坏坏的印象吧。
也不知为何，就是很不想，一个小男孩的虚荣心在作祟吧。
原来女子是老板认识的人，老板叫方辞，我们这里知道的人不多，我算一个，老姐也算一个，别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凤梨酥。”女子侧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没什么了，便又静默下来。
凤梨酥自是搭绿茶，我想老板明白，女子也明白，所以说的很是干脆。
老板回身去了，此时倒又没了一番事，冷冷清清的，旁边的女子对我也是不大搭理。
我站在这像是千百只蚂蚁在身上爬，挠的我难受，也挠的我心慌。
“你们两怎么不说话?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
老板手上在忙，嘴里也闲不住。
要我说话，我能说什么，总不能自找无趣吧。
“那小家伙不理我，我怎么办？”
女子这话一说，我更是说不出话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不理你。”
老板和女子都轻笑了起来，我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叫凌笑，一中的学生，明年高考，常来我店里的，挺不错的。”
“一中的学生?”女子忽然看向我，好好打量了我一番，随后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一中的学生啊。”
我又有点傻了。
一中并不算好，虽然是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但放在全省来看，一中只能算是中下游。
像方子悦那样全校前二十的尖子生，最后发挥正常，也考不了多好的学校。
至于像自己这样的学生，只能祈求最后的发挥了，兴许自己就是那匹黑马，能跑到终点昂首天涯。
认为一中好的，基本上也就是县里的人，再怎么说也是县里最好的高中，在乡情更切。
像老板这样的外来人，大多是明白学校怎么样的，老板的朋友，应该也不例外。
所以我还是有点疑惑，疑惑女子的态度，疑惑她那浅浅的笑，她似乎对一中，有一种特别的欣喜，抑或好奇，还是说，是……
我连忙静了静心，怎么还就到处乱想了。
“我叫沈柠，三水沈，木宁柠。”
沈柠皱着眉，轻抿着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
老板很不适时地端了东西上来，沈柠看了老板一眼，轻轻地笑了笑，看样子不准备说了。
我有点遗憾地晃了晃头。
我转身看了看外面不再泛光的天空，心里不由得的有点慌张，早该是姐姐来的时候，可是今天，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嗯，不一起在聊会吗？”沈柠看着我转向店门，眨眯着眼“要不要来一块?”
我有点僵硬地摆了摆手，我挺不会跟不熟的人打交道的。
“小家伙，怎么我一来就要走了？”
“还不是被你气的。”
老板和沈柠都笑了起来，我看着他们的热闹，也笑着轻轻合上了门。
走了几步，我又回头看了看店里。
沈柠虽是倚在柜台旁，却自有一种秀雅脱俗、清新秀丽之美。
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眉间是银河，眼底是星光，或许说的就是这种人吧，空谷幽兰，也仅此而已了。
但她也是有故事的人啊，就像老板，也像我。
也因为有故事，所以才明白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