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见此便又低头看起了奏折,挥挥手打发他走,说:“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赵将军回去好好思过,整顿士气,借由这股东风规划一番,朕期待赵将军的表现。”
赵将军躬身退出。等退到看不见新帝的地方,才敢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等风一吹,才知后背完全汗湿。来时那点不甘不愿早已烟消云散。一面折服,一面又觉不可思议,陛下才十六岁吧,也未曾到过战场吧?为何会有如此手段?
正怔忡着,柴公公带着一群抬着礼盒的下人过来:“赵将军还请留步,陛下吩咐奴把这些赏赐交给赵将军,陛下说,近日来辛苦各位将士,还劳烦赵将军把这些赏赐带给军中众位。”
说完,柴公公便自走了,剩下的人抬着箱笼跟着赵将军出府。
一个棒子一颗枣,这恩威并施,新帝玩的很熟练。
再看韩军这边。风洛坐在帐营里,听完斥候传回的消息,眉头紧皱。雷陀不是鲁莽之人,此次落败,手笔倒不像赵将军之风,赵宥此人确实神勇无比,谋略过人,祖上三代都是将军,此人从小耳濡目染各种兵法,又从小就在在战场上实践中出真知,可谓是一大对手,但此人的缺点也十分突出,缺乏魄力。所以风洛不敢小瞧但也并未真正放在心上,此次,倒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麾下新任的骠骑将军是韩军老人,原本此次出战可以领大将军之职,却没想到被风洛空降。不说此人已叛离一次雇主。就是单论战场上的杀伐,顾囨武夫出生,自认不输于风洛。就智谋上玩不过他,但那又怎样,实力是王道,任你再多计谋,只要我实力过硬照凿你不误。因此十分不服,此时看见风洛皱着眉头,内心不乏幸灾乐祸。戏谑着出声道:“风大将军应该对赵宥十分熟知啊,怎么这次让雷陀有备而去仍然有去无回了呢。恕末将一介莽夫不懂其中缘由。还望风大将军给解释一二。”
风洛转而看向骠骑将军,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嘲讽,风洛冷声道:“顾将军自来标榜武力解决一切,风某以此正好给你们上一课,雷陀所带之兵力甚于赵宥之兵。却仍然有去无回,此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顾将军正该借此好好思索一番。”
风洛说完再不看他,闭目沉思一会,又说道:“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士兵像蚂蚁一样爬墙攻城,尽管士兵死伤三分之一,而城池却依然没有攻下,长此以往,粮草不齐亦难坚守。维今我们更要速战速决,本将推测此次应是柴国新帝带来剩余兵力支援,王城必定防守薄弱,那我方则抽调部分主力从北面直达柴国,围堵柴国王城,来一个釜底抽薪。”
麾下众将领眼前一亮,好计谋,王城如若被攻入,则事半功倍,最不济也可围住,等待新帝带领兵力从炳城撤回王城救急。这边便可乘势而入。妙哉妙哉。
如是数日已过,这一天夜里,新帝换上夜行衣,带上暗卫首领青,一路向南,悄然出了城门,往魏国营地疾驰而去。
借着夜色,和巧妙的滑行躲过一路巡逻士兵,直到在魏国芲埨大将军营帐前被拦下。
新帝任由魏军的剑抵在自己的喉前,朗声道:“柴国新帝特来拜访芲大将军,还请行个方便。”
营帐内芲将军正执笔做字的手一抖,毛笔掉在宣纸上,染出一滩墨迹。片刻后才缓过神,说道:快请进。
声音热情,人却未动,好整以暇坐在主位上。见着新帝进来,点个头算作示意。
如此,算是十分傲慢,新帝却不在意,自顾自的在一旁落座。然后单刀直入到:“朕此次前来,是与魏王与芲将军合作的,不知芲将军是否有兴趣。”
芲将军端起茶杯,用杯盖散着热气,低着头沉吟,这新帝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怎不知现下柴国的境地正如他人鱼肉。芲将军自顾品茶,新帝也未在发言,只看着营帐上的花纹,兀自等待,帐中一时落针可闻。
最终还是芲将军忍不住出口问道:“陛下此言何意。”
果然还是对柴国新帝十分好奇啊,不知他究竟是乱放阙词无知无畏还是言之有物智谋过人。
新帝总算把视线从帐营上挪到芲将军脸上,说道:“芲将军此次前来兴兵作战,轻车千辆,重车千辆,全副武装的士兵数万,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的用度,用于武器维修的胶漆等材料费用,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每天要消耗千金。因此,芲将军追求速胜,拖的久则军队必然疲惫,挫失锐气。一旦攻城,则兵力将耗尽,长期在外作战还必然导致魏国财用不足。魏国所占领土不如韩秦,韩在南,土地肥沃,依山靠水,秦在西,海路水路集中,各种资源丰富,只魏国贫瘠,三国之中最先撑不住必是你魏国,如今军队因久战疲惫不堪,锐气受挫,军事实力耗尽,国内物资枯竭,韩秦必定战内战外趁火打劫。想来魏王与芲将军此时也焦头烂额。是也不是?
芲将军终于放下手中茶杯,正视新帝,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恐怕我魏国撑不住之前,柴国先倒。”
新帝继续道:“此言差矣”
这次换新帝端上茶杯,轻移杯盖,品了一口,在炭火房温暖有余却易干渴。这杯茶倒是缓解了焦渴,新帝面上都松懈了下来。
喟叹一声,接着说道:“至今,众位围堵在朕的城门前已月余。柴国高地的天气,想来芲将军也已感受彻底,但,你们不知接下来的一个月才是柴国最为寒冷的时日,那时哈气成冰。战士们别说进攻作战,就是行动自如都会艰难。不妨提前告知芲将军,朕已命人赶至出投石炮,当然不投石,改为投水桶,届时你们可以好好感受一番被冰水浇灌的滋味。这些是你没考虑到而韩军却因风洛有提前准备的。朕猜风洛此次设计偷袭我方,正是因为风将军深知要在天寒来临之前结束此次战役,此计却被朕识破,风将军定会釜底抽薪,改为北面围堵柴国王城。逼朕带着兵力回王城,他则好趁势拿下柴国。而到时他拿下柴国之后,你猜他又会不会放过已是强弩之末的魏军?而朕既已识破他计量,必不会无所应对。他拿不下柴国却也不会空手而回,投靠新主,总要有所诚意表示,而魏军则是一份不错的投诚礼,你说是也不是?
芲将军亲自为陛下斟一杯新茶,说道:“陛下之前说此来是为合作,还请陛下为下官解惑”
新帝慢慢品了一口,为自己斟茶,又自称下官,看来已是心动,便继续说道:“跟朕合作,朕可以指你一条不为风洛所知的道路直达魏国,并承诺你半年之后粮食50万石。黄金万两,以缓解你魏国粮草耗竭,财力空虚,而朕需要你做的,就是在韩发主力往北之后你方退军。你不必怀疑朕是否能做到,芲埨,你没得选。”
说完新帝就起身,往帐外走去,芲将军立即前来打帘,送至帐外。等新帝走后,便立即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到魏宫。
新帝回到城内,并未休憩,连夜召见了城主和赵将军:“赵将军,你通知除了这纸上的名单以外所有将士,连夜出发,赶往王城,韩军的大部分主力今日亦会起程以北联合荛军围攻王城,王城不比炳城易守,你此去,任务艰巨。王城内一应由你调度,朕即刻拟旨。硖城主,此图为炳城目前的城内分布图,你划分出几个区域出来,每个区域找几个人负责,朕亲拟了一份告示,你派人赶制几份出来,交给每个区域的负责人,这些负责人要确保将告示上的内容通传到每一家,在府衙处设一报名处,凡是有来报名的人,都交由青,一切听从青的安排。另外,你亲自去统计一下,炳城内的孤儿,以及他们目前的状况和年龄,做好汇报给朕。”
赵将军及硖城主皆领命躬身退出。退得屋外,两人相视一笑,赵将军说道:“赵某先走一步,去召集将士们了”
硖城主拱手道:“连日来多谢赵将军誓死保住了炳城,待大战结束,硖某望有机会同赵将军喝一杯”
“赵某担不起硖城主的谢,此次能成事,多数功劳在陛下,陛下他,真乃真命天子,料事如神,算无遗策。谋略过人。待旗开得胜,赵在王城等硖城主来一同喝酒。”说完,赵将军便疾驰而去。
硖城主转向身后的陛下临时寝殿,眼神透过夜色深思。陛下如今一系列的指示,不知意下何为,不管如何,总是柴国之幸。却是望他,不要像先帝般钟情,为女所累。亦忘记凤鸾所带之伤害。就带领柴国走向强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