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的电暖器又打开了，随着温暖的到来兰心也心痛的数着蹭蹭往上长的电费。
毕竟年轻，半个月的时间，兰心彻底恢复了。
这一天周末，天气异常的温暖，兰心关了电暖器，可是又突然想洗澡。简陋的出租屋洗澡是件很麻烦的事，之前每次洗澡都是开着电暖器，烧上几大壶开水兑在盆里，在自己的小屋里撩着洗。今天天气暖和没舍得开电暖器，兰心趁着中午气温高简单的洗了个澡。清洗完毕兰心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细细的梳理长发。一头长发乌黑、亮泽，衬着兰心粉红的脸庞，满满青春的风采。
冬日的暖阳，再温暖也是透着寒意。兰心下午还没什么，晚上就开始嗓子疼，也是刚经过一场手术身体还是虚弱，洗个澡就感冒了。
周一晚上朱启航加班，李凌云送兰心回家，一路上就听到她不停的咳嗽，也听到了她对洗澡难的抱怨。
再一天，当李凌云送兰心回家的时候，就递给她一张城大女澡堂的洗澡卡。城大有一个学生澡堂，条件和设施都不错，每天都会开放，只是有一点不好，不对外，如果没有学校的洗澡卡就进不去。而只有凭学生证才能办卡，这张女生的洗澡卡一定是李凌云麻烦别人才办出来的。
兰心看着手里的洗澡卡有一点点感动，也有一点点惶恐。她想起余芳说的话“这个男孩喜欢你。”，一开始兰心只是觉得余芳过于敏感，邻里之间互相照顾本就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经常下班遇见可以说是巧合，他给煮面也可以理解为照顾病号，但今天这张洗澡卡，说明这个男孩是真的用了心，对她说的每一件事，对她的每一个小困难，每一个小抱怨，每一个小需求，都用了心。如果说这种用心不是喜欢，连兰心自己都不相信。兰心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白，自己是已婚的女人，她爱自己的丈夫，她深爱着朱启航，李凌云的这份用心和喜欢让她无所适从，受之有愧，却之却又不恭。怎么能既保持距离又不伤害这个单纯善良的男生呢？，真是一件头痛的事。
“我打小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特别羡慕别人有个姐姐，兰姐，以后我就叫你兰姐吧，我会把你当成亲姐姐的。”李凌云手里拎着兰心买的菜，大步走在前面，边走边主动开口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凌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都没有看她。
兰心释然了，她明白已经不需要解释什么了，李凌云刚才那句话明确表明了两个人今后的关系。真是个高情商的男孩，细心、体贴又处处注意不让人为难。兰心宽心的舒了口气。
李凌云走在前面，心里却是郁结的痛，他明白这个世界是有原则的，其中的一项，就是不可以破坏他人的家庭，那些所有以爱为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骨子里都是一种自私。李凌云这些年所读的书，所受的教育都不允许他做出有悖道德的事。所以，他说了这些话，让兰心放心，也让自己断了念想，尽管现在心里百般的不舍，终归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
‘只要兰心幸福就好。’李凌云默默对自己说。
快过年了。兰心又看了一眼卡上的余额，只有二百元。之前朱启航拿回来的奖金加上结余的生活费，好歹也存了三千多块，可这一次流产手术立马就花的七七八八。第一次去朱启航家总要买点礼物吧，兰心犯了愁。向余芳借吧，已经麻烦她这么多，这次并不是多么紧急的事兰心有些张不开口，想来想去她忍不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兰心听着电话接通的声音，心里止不住对父母的思念，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吧，越是在艰难的时候越是格外想家。不知道这次父母会不会接电话，以前打过去总是没人接，兰心知道家里并不是没有人，那是父母还在生她的气。
兰心的父亲兰博文，母亲楚绡刚刚回到家，语音电话清晰的报出女儿的号码。接还是不接？，兰博文询问的望着楚绡。
“要接你接，我就当没这个女儿。”楚绡还是决绝的不肯原谅，可是比起以前的坚决态度，毕竟还是有所缓和了。
楚绡大步走进卧室“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兰博文赶紧抓起电话大声的喊了一声“心心”。他知道楚绡虽然嘴上喊着和这个女儿一刀两断，心里还是记挂着她，只是爱之深必然期之切。兰心一再违逆她的心意让她倍感失望。
兰博文没有猜错，现在的楚绡正躲在卧室门后面，耳朵紧贴在门上努力的听着父女二人在谈什么。
兰心先是和父亲拉了会儿家常，当然都是些报喜不报忧的事，至于流产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最后兰心还是期期艾艾的张了口。
“爸，你能借我点钱吗？。”
“啥？，借钱？。”
“你需要多少？。”兰博文的声音放低了。
躲在门后的楚绡只听到了“借钱”两个字，她心里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酸楚。
女儿窘困的生活她可以想象，兰心和朱启航都是她的学生，朱启航的才华她看的到，朱启航贫穷的家庭她也一清二楚。
当时朱启航和兰心读高二，有一天楚绡去省城开研讨会。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就在马路边上，朱启航的妈妈和妹妹跪在一块硬纸板上低着头伸着手向路人乞讨。楚绡翻出包里仅有的二百元钱放到她手里就匆匆跑开了，由于高一的时候有过交流，楚绡认识朱启航的妈妈常秀，但常秀低着头并没有认出这是朱启航的老师。过了两天朱启航交上了拖欠的学费和生活费，在零零散散的票子里夹着两张一百元的纸钞，楚绡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给朱启航妈妈的那两张，其中一张有一个小小的裂口，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咧着，醒目的提醒着她。这件事楚绡对谁都没讲，只是朱启航妈妈伸出手乞讨时那份瑟缩、卑微、屈辱的画面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也正是因为这，她才强烈反对兰心和朱启航的婚事。
天下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活的幸福富足呢。她给优秀的女儿规划了辉煌的未来，女儿的成绩考个全国重本没有问题，大学毕业愿意出国留学她和老伴就全力以赴供她出国读书，即便不出国留在一线城市也能搏一个好的前程。女儿是她的骄傲，是她这一生最优秀的作品，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卑微、屈辱联系在一起。可是谁知道当她给女儿填完志愿以后，女儿又自己悄悄改了志愿，最终的结果是和朱启航一起去了一所二本的师范院校。这让楚绡勃然大怒，她坚决命令兰心和朱启航划清界限，然而，这么多年两个人不仅没有断绝关系竟然还不顾她的反对偷偷领了结婚证。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楚绡感觉被背叛，她付出全部心血养育的女儿，她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竟为了一个不起眼的男生背叛了自己，这怎能不让她愤怒。
生气归生气楚绡终究是心疼女儿的，她从床头放钱的抽屉里拿了两千元，随后想了想又把剩下的一千元一起拿出来。
客厅里兰博文正不知道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向妻子张口，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在妻子手中，兰博文除了一点买烟的钱之外，再也没有额外的零用，两个人又在同一所中学工作，想藏点私房钱都不可能。今天宝贝女儿张口要钱，楚绡还在气头上明着讲肯定是不给，该编个什么理由要呢？，兰博文不由得犯了愁。
“给，拿去。”一打钱“啪”的一声扔在兰博文面前的茶几上。
“看你那毛衣都破边了，拿去买件新的，别让人家把你当成叫花子。”楚绡看都不看他，扔下钱转身又返回了卧室。
兰博文笑了，这个老婆子刀子嘴豆腐心，明着说让他买毛衣，实际上还不是找个借口接济女儿，尽管嘴上还不肯原谅，心里毕竟是开始缓和了。
第二天，兰博文就把钱全部汇给了兰心，至于买新毛衣的事，楚绡再也没有问过。
下雪了，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兰心满怀喜悦的心情拎着大包小包从商场里走出来。兰爸爸汇来的钱已经收到，她当天下班就去了商场。给朱启航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每个人各买了一件新衣服，过年穿新衣这是中国人历来的传统。给朱启航买了一件新羽绒服，他那件旧的已经很不保暖了，又给他买了一双新鞋子，希望新的一年他能穿新鞋走新路，开创一番新事业。钱不多了，兰心仅仅给自己买了一条围巾，大红的围巾搭配着那件浅粉的羽绒服，给旧衣也增添了一点新意，应了新人新年的喜庆。
路面上浅浅的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非常滑，兰心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一家三口在雪地里走着，应该也是刚刚逛商店出来。一对中年夫妻互相搀扶着，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丈夫牵着妻子的手，一旁尚未成年的女儿紧紧的抱着妈妈的胳膊，一家人就这样踉踉跄跄在雪中走着，边走边大声说笑，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兰心带着羡慕的、喜悦的心情看着雪中这一家人，终有一天自己和朱启航也会到这个年纪吧，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一家人也会这样的快乐、幸福。兰心迎着漫天飞雪仰起头，闭上眼睛默默的祈祷，“兰心和朱启航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火车、汽车、然后是步行在经历了一天一夜春运的艰辛之后，兰心跟着朱启航终于在年三十的晚上回到了远方的家。
推开油漆斑驳的两扇门，院子里厚厚的一层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一角的鸡窝里七八只母鸡挤在一起，抵御着北方寒冷的夜。三间破旧的平房，有几块玻璃已经碎了，没有更换只是钉上了硬纸板，挡一挡寒风。
堂屋的灯昏黄的亮着，一口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灶堂里的火热烈的燃烧着。看到火光总是让人感到温暖，这一路的辛劳和寒冷总算得到了缓解。
朱启航的妈妈常秀、妹妹朱启帆正在灶膛上忙活着。
“娘。”朱启航冲着伛偻的老妇人喊了一声。
常秀抬起头，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微黑的脸庞浮肿着，透着重病的灰黄色。
“儿啊。”老妇人蹒跚的过来一把抱住启航，两行浑浊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自从工作以后，这个优秀的儿子就不曾回过家，常秀知道儿子一直在为这个家打拼，每个月寄回家的钱就说明了一切。儿子没有忘记这个家，没有忘记年迈的父母，没有忘记肩上的责任。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多少的辛苦和委屈从没听他讲过，弟妹的学费、生活费，她自己的医药费，家里大大小小的用度哪一点不是指着朱启航挣的钱来支撑。常秀重病没有劳动能力，老头子忙活自家地里的活，那一点点收成仅够糊口，朱启航这个优秀的儿子是这一家人的顶梁柱。三年了，儿子终于回来了，怎能不让这年迈的母亲热泪盈眶。
“娘，这是兰心。”最初的激动过去，朱启航抱了抱常秀，替她擦干泪水，牵过身后的兰心向她介绍自己的新娘。
“妈。”兰心羞涩的叫了一声。
“哎，好好。”常秀牵着兰心的手不知该说啥，只是开心的点着头。
“嫂子。”朱启帆站在一边有点害羞，但毕竟是读过书，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推开东屋的门，朱启航的父亲朱有贵，本家的大伯、三叔，弟弟朱启渡都围坐在炕桌周围等着他呢，炕桌上已经摆上了几个年夜菜，白酒也倒上了。
看到朱启航进来，大伯拍着身边的位置急忙招呼他：“小航，过来坐，炕上暖和。”
朱启航谦让了一下，那里本应该是三叔的位置。
“你是咱们村的秀才，给咱们村争了光，理应坐这里，来来，陪你大爷好好喝两杯。”
朱启航推不过只好过去坐了。
“小航，这是新媳妇吧？。”朱有贵打量着站在一边有点局促的兰心。
“是，爹，这是兰心”
“兰心，这是咱爸。”朱启航转向兰心给她介绍着。
“爸。”兰心羞涩的叫了一声，突然见了这么多陌生的亲戚，兰心站在炕下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上来吧闺女，坐炕上，一会儿吃饭了。”朱有贵招呼兰心坐在了朱启渡下手边。
常秀和朱启帆忙活着端上最后一个菜就回到堂屋的灶膛边烤火。东屋里一屋子男人只有兰心一个女人，男人们很快开动了，喝酒划拳，一会儿的功夫一屋子人就喝的面红耳赤。兰心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朱启航，衬衣袖子撸上去了，领口的扣子敞开着，露出已经泛红的胸膛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伸着胳膊大声嚷嚷着和他三叔划着拳。这一刻，朱启航哪里还是那个都市里文质彬彬的白领，他的根在这里，他的骨子里流淌着粗犷彪悍的血液。这一面的朱启航让兰心熟悉又陌生，她真的还不够了解他，不够了解他生长的那个环境，很显然这里有着和城市不一样的文化和规矩。
由于是年三十，酒宴并没有持续太久就结束了，大伯和三叔各自回了自己家。直到客人走了，男人们都吃完饭，常秀和朱启帆这才拿着两个饽饽坐到炕边上凑到桌前就着吃点残羹剩菜。后来兰心才知到，这是这里的规矩，有客人的时候女人是不能上桌的，兰心能跟着客人们一桌吃饭已经是给了格外的面子。
吃完饭，兰心把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朱启航的爸爸、妈妈都是一件羊绒衫，又轻又保暖价格也不菲，朱启航的弟弟是一条牛仔裤，妹妹是一件羊毛大衣，都是目前城市青年最流行的款式。
常秀看着这些礼物，嘴里一边说着好好，一边嘟囔着破费了，只是客气的感谢并没有欣喜。只有朱启帆开心的穿着大衣转来转去让大家看好不好看。
兰心有点后悔，早知道朱启航这样的家境买什么羊绒衫啊，好看却不实用，应该买羽绒服，厚实又保暖。现在灶膛的火烧着还算暖和，夜里火熄了屋里一定很冷，一件大大的羽绒服白天穿上当外套，夜里就可以搭在被子上抵御严寒，更适合这里寒冷的冬天。或者什么都不买直接给钱，是不是更能帮到这个窘困的家庭呢？。
朱启航家只有东屋、西屋两间卧室，堂屋里是不睡人的。夜深了，常秀从炕上的矮柜底下翻出来一个包袱，一层层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床叠的四四方方的电热毯。常秀把电热毯塞到朱启航手里让他领着兰心去西屋休息，其余的四个人就一起挤在东屋的炕上睡觉。
西屋没有盘炕，寒冷的夜里格外冷，朱启航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显然启帆和启渡平时就睡在这里。朱启航把电热毯铺在床上打开电源，从电热毯的折痕可以看出朱家轻易不会使用。还好，床上的两床被子虽然沉总算足够厚实，否则这寒冷的冬天又没有取暖设施朱启航的弟弟妹妹该冷的难以入睡。
真的累了，朱启航搂着兰心，身下的电热毯暖暖的散发着热气，小两口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着了，朱有贵老两口躲在被窝里咬耳朵。
“他爹，我怎么看着这个媳妇也不富裕啊。”
“咋了？。”
“你看她也算是新媳妇了，又赶上过年，她那身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不怎么像新的。”
“嗯。”
“还有，你看她买的这几件衣裳，咱们那两件毛衣这么薄这穿上也不挡风啊。”
“没见识吧，这叫羊绒衫，老贵了，我刚看了吊牌，八九百一件呢。”朱有贵毕竟是在城里打过工，知道的比常秀要多些。
“老天爷，一件衣裳这么贵，我还是卖了给老二老三贴补生活费吧。”
“嗯。”
“启帆和启渡天天穿校服，那大衣和裤子也卖出去换点钱回来修修窗户。”
“这两件就给孩子们留着吧，启帆和启渡眼看着就要去省城读书了，再没件像样的衣裳怕城里同学们笑话。”
“嗯，也好，还是老头子有算计。”
“他爹，我听小航说这兰丫头是自己跑出来和咱们小航成亲的，那这样她娘家的力是一点都借不上了？”
“老婆子，你知足吧，咱这样的家庭启航能一分钱不花就娶个漂亮媳妇，那真是祖宗坟上烧高香了。”
“他爹，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启航可是这十里八乡的状元。状元那可都不是一般人，是文曲星下凡，自古状元都是要招驸马的，戏文里可都是这么唱的。”
“老婆子，这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有驸马这一说啊。”
“就算招不了驸马，那左右也要找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呀。俺不是为自己，俺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总希望启帆和启渡能跟着他哥沾个光，好歹离开这穷窝子啊。”
“嗯。”朱有贵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常秀没得到回应，停了停又说道：“小兰漂亮是漂亮，可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怕是担不了担，干不了农活啊。那就像那花瓶，摆着好看不抗磕巴，一碰还不得碎喽。”生活就是这样，美丽盛开在适宜的地方，会绽放出所有的华彩，而当被生活的压力压迫的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再美的景色也无力欣赏了。
“老婆子快睡吧，别想那么多了。好歹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在城里挣工资，怎么也比在村里刨地强。无论如何总要让他们两个帮衬着把启帆和启渡的学业供出来，等他们三个都在城里工作了咱们的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到时候咱们就跟着启航搬到城里去，也做一回城里人。”
“真的？”
“真的！”
“快睡吧。”
“嗳。”
夜里又下起了雪。
兰心凌晨起夜，想想垒在院子角落里那个简易厕所，她心里就打怵。那个厕所临黑天的时候兰心去过一次，灰不溜秋的砖墙围出一个狭小低矮的空间，石棉瓦的顶子有几处地方破了，雪花从缝隙里刮进来落了一地。最不能让兰心适应的是那个便池，那就是在泥巴地上挖了个坑，然后在坑两边一边放了一块青砖，人就蹲在青砖上往坑里大小便。由于没有下水道，坑里的粪便只能是靠人力往外挑，便池里，厕所地上，难免会遗留下没清理干净的屎尿，白天还好能看见，现在天黑又下了雪真怕一脚踩上，万一不小心掉到粪坑里······，兰心想想就觉得恶心。她推醒了身边的朱启航，启航了解兰心那轻微的洁癖，贴心的穿上衣服打着手电陪着她上厕所。
院子里的雪又积了厚厚一层，铺在原有的积雪上面，一脚踩上去格外的滑。兰心上完厕所出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往回走。刚走到院子中间，突然，兰心脚底一滑，她下意识的两手抱住朱启航。然而，朱启航被她这样猛的一拽，脚下也是站不住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向着地上摔去。
“咯咯咯。”有厚厚的积雪垫底，加上冬天穿的厚，摔在地上并不感觉疼，更何况在摔倒的一瞬间，朱启航下意识的垫在兰心身子下面，兰心看着两个人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来。朱启航也忍不住笑了，他把兰心拽起来，细心拍打着粘在她羽绒服上的积雪，又爱怜的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此刻月亮挂在当空，万籁俱寂，皑皑白雪反射着柔和的月光，照亮了爱人的脸庞，时间仿佛也静止了，一对爱侣就这样在月光下，在雪夜中，彼此凝视，恩爱情浓，连清冷的空气里都流动着浓浓的深情。
相聚总是短暂转眼就要分离。初一、初二、初三，初四一早朱启航和兰心就准备返程。
常秀一大早起来给两个人做了早餐，又煮了十个茶鸡蛋，蒸了四个大饽饽，硬是塞到小两口的行李箱里，让他们预备着路上吃。
看着这个贫苦的家，看着常秀依依不舍抱着朱启航轻轻啜泣的伛偻身影，看着启航父亲日夜操劳那满头白发，兰心的眼角湿润了。她拿出身上仅有的二百元钱塞到常秀手中，这点钱本来是留着两个人返程路上买饭吃的。
除了常秀身体虚弱只能留在家里，朱家其他人全体踏着积雪拎着行李把小两口送出村庄，一直来到大马路上等路过的长途车。兰心看看朱启帆冻红了的小脸，又心疼的随手扯下新买的红围巾，给她围在脖子上。在家人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小两口终于登上拥挤的大巴车，汽车已经开出去很远，兰心转回头仍然能看到雪地里那一家人远远的送别的身影。
汽车、火车、公交车。又经历了一遍春运的艰辛，朱启航和兰心终于回到了他们打拼的城市。这一路上没有钱，他们就对付着吃了那几个饽饽和茶鸡蛋。新年伊始，为了我们所爱的人，为了将来美好的生活，这些背井离乡的游子又开始了新一年的打拼。
过了春节，春天就来临了。
当微风扶在脸上有一丝柔柔的暖意，仿佛一夜之间，绿色就渲染了枝头。枝条上柳梢头冒出淡绿的新芽，远远看去像一副写意的水粉画。在严寒的冬天里，期待已久的春天终于露出了头。
林欣和朱启航谁都没想到这一个春天竟是他们事业的转折点。
三月初林欣很兴奋，一年多的努力终于等来一个机会。之前欣泰企划一直是以广告为主，涉足房地产企划不过一年多。这一年的时间一直是跟在大型企划公司后面接一点平面设计，广告推广，宣传品印刷等等的小活，总之还是脱不了广告业务的窠臼，并没有独立操作一个完整的地产营销策划案。一年多时间下来，不过是挣点小钱拾人家点牙祭。
年前一家小型地产公司紫星地产开发了四栋商住楼，由于是起步阶段，项目虽然不大但对于紫星地产来说是公司向中型地产企业迈进的第一步。因此紫星地产老总项学斌不惜花大价钱聘请本市知名企划公司来做该项目的企划工作。谁知开盘没多久两家企业就因为付款效率问题翻了脸，企划公司撤走了全部人马直接撂了挑子。这种半截拉快的工程，项目不大耗费精力不少，其他大型企划公司不愿接手，做好了是别人前期铺垫的好，做不好砸自己招牌。另外，紫星地产是个小地产公司，资金实力薄弱，工程开工各方面都需要钱，项学斌也难以按时支付大型企划公司的高额要价。
没办法，最终项学斌只能在周围熟悉的小企划公司里寻觅合作伙伴。欣泰企划给这个项目做过宣传册，项学斌对林欣新颖的设计，踏实认真，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非常欣赏，于是决定给欣泰企划一个提交方案参与竞标的机会。
当然，这是紫星地产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项目，成败在此一举，项学斌也不敢盲目把宝全押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身上，他同时还让另外一家企划公司东琳企划提交方案，两家公司一起竞标，优胜者得。
东琳企划由李东琳创立已经在地产圈摸爬滚打了两三年，接手的项目要比欣泰企划多，在地产企划圈里小有一点知名度，在实践经验上东琳企划比欣泰企划要更具优势，但同时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缺少创意，经手的所有项目整体操盘中规中矩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彩。而这也是东琳企划在地产圈混迹多年始终不温不火的原因所在。项学斌选它也是保险起见的无奈之举。
有这样的机会林欣很兴奋，她把所有的工作重心都移到这个项目上来。
然而，没几天林欣的心情就变得晴转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