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内，气氛肃穆沉闷。
皇后刚吃了药，眼下情绪平复了些，脸色却仍旧是苍白的。
梅儿替皇后捶着背，林玉婉则是安慰道：“您也别想太多，父皇此举只怕不只是为了曦和，还有平衡权势的意思。”
她想起昨晚上皇帝欲言又止的，略带愧疚的脸，也不知怎么，破天荒地为皇帝说起话来：“除却人夫，他毕竟是皇帝，要考虑的太多。”
“他便是皇帝，也该知道黎贵妃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大理寺将案子一拖再拖，真以为本宫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么？”
皇后喝了口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黎贵妃一向跋扈嚣张，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如今再将她放出来，不是在打本宫的脸是什么！”
皇后越想越气，干脆道：“本宫这皇后之位不若也给她去坐好了，也省的陛下烦心。”
这话可就是大不敬了，好在这屋内都是皇后的人，也不担忧有人泄露出去，只是皇后如今这赌气的模样倒是让林玉婉有些哭笑不得了。
“如今朝中皇兄的权重愈发大，虽然曦和公主成了和亲公主，但终究是个嫁到异国他乡的，朝臣心思偏帮皇兄，而冷落了二皇子，这天平愈发的偏，父皇自然是不放心的。”
林玉婉轻声分析着，眼底带了丝认真：“如今黎贵妃一出，刚好可是使得朝堂重新恢复平衡，有了国舅府的斡旋，一切才能维持好度。”
她说的不错，皇后赞同地点头，伸手摁了摁眉心：“本宫何尝不知道你父皇的意思，只是他选谁不好，偏偏要把那个女人放出来，一想到她那样子本宫这头就疼得慌……”
林玉婉何尝不厌恶黎贵妃，只事已至此，抱怨也没用，只能做好万全准备，这黎贵妃出来，可就不单单是为曦和公主送嫁这么简单了。
上次他们杀了黎贵妃一个措手不及，可这次她是有备而来，林玉婉不得不提前防范着。
这么想着，林玉婉垂下眸子，掩盖住眸底的冷意，轻轻走到皇后身边，示意梅儿退下，将手放在皇后肩头，笑道：“母后不必担忧，一切有儿臣和皇兄呢，您消消气儿，儿臣给您捏捏肩。”
皇后眉头渐渐松开，笑着看了她一眼：“就你嘴甜，会哄我开心。”
“您是儿臣的母后，儿臣自然要哄您开心了。”林玉婉笑眯眯地接过话。
母女二人不时聊着天，皇后慢慢地也将怒气忘到了脑后。
下了早朝，太子来了一趟，他忙着处理朝堂的事，只是嘱咐皇后不必多想，与林玉婉说了几句什么，而后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又匆匆地离开了。
林玉婉自太子走后，就一上午都将自己闷在房间内，仔细思考着黎贵妃出现会带来的可能性，直到锦瑟悄声进来打断了她。
“公主，皇上来了。”
“父皇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玉婉有些意外，放下手里的白玉狼毫，墨水在纸上氤氲开来。
锦瑟脸色透露着一丝古怪：“陛下没说来意，只是去了皇后娘娘宫中，如今两人正僵持着呢。”
林玉婉倒是绷不住笑了，觉得颇为新奇：“父皇这是知道母后不高兴，特意过来哄的吧？”
“这……”锦瑟顿时有些为难，“可陛下脸色却并不好，奴婢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有些担心陛下迁怒皇后娘娘，这才来叫您。”
锦瑟顿了顿，道：“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林玉婉摇摇头，又重新坐回座椅之上，笑吟吟地看着锦瑟：“你就是想太多，父皇与母后自然有其相处之道，不是我能左右的，母后虽然生气，可你何时见过母后意气用事？”
林玉婉语重心长地戳了戳锦瑟的额头：“你呀，要学的还多着呢。”
锦瑟不明所以，但见林玉婉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也只能退了出去。
且说这边，皇帝与皇后的气氛却有些古怪。
皇帝看着背对着自己，素手打着络子的皇后，一时间哭笑不得：“你……你这是做什么，还在怨朕不成？”
皇后头也不抬，声音透着丝委屈：“嫔妾想着总归陛下已经不再疼惜臣妾，不若趁现在还未人老珠黄，多做些活计，将来也好备不时之需，拿出去换个钱什么的。”
她一边说着，手里络子打的飞快，不过一会，就做好了一个。
瞧着倒是精美，可到底一国之母亲自做这些事还是不合适的。
皇帝幽幽地叹了口气，坐到皇后身边，伸手拿过她打好的络子，举到眼前细细看着，眼前隐约浮现皇后刚嫁给自己之时的场景。
那时女子正值青春年华，美丽温柔，她二人成婚之后，她也经常如现在一般，坐在床边打着络子。
只自从自己登基，皇后也忙于后宫琐事，那样的日子就再也没有过了。
“朕知道，你怨朕，”皇帝放轻了语气，少见地带着柔情，“只是朕是皇帝，有时候不能一切由着性子来。”
他一只手握住皇后的手，微微用力：“你该理解朕一些……”
皇后被他抓着手，干脆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一双凤眼含着怒气，更多的是伤心。
“皇上可还记得，当初臣妾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你说要给她最好的，可没想到我的孩子还未曾生下来，就遭此毒手，陛下也是那时候与臣妾淡了的。”
提起当年的事情，皇后深吸一口气，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信了钦天监的话，将一切都怪在臣妾的孩子身上，现如今这一切都是黎贵妃做的，你还能原谅她么？”
“那时候，仅仅凭借钦天监一句不祥之兆，陛下冷落了臣妾，如今又要冷落我们的长玉吗？”
“陛下，您心里可曾有过臣妾，有过臣妾的孩子？”
皇后说完，整个人靠在了座椅后背，眼角流出一滴泪水。
她的话不锋利，甚至是温柔的。
然温柔刀，最是让人难以抗拒。
皇帝想起当年的事，心里对黎贵妃的怒气愈发之大，既然这所谓死胎是黎贵妃一手杜撰，那所谓不祥之兆自然是子虚乌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