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搂住陶逐,费力地拖着他游至岸边,好不容易上了岸,全身的气力几乎已经耗尽。
因担心陶逐的身体,她又强撑着坐起身,俯身拍拍陶逐的脸,“公子,公子,醒醒啊。”
突然间,她想起廖神医之前曾教过一个救溺水之人的法子,乐意忙将湿发捋到后背,双手交叠放置他的胸口,保持节奏进行按压。
按压六七次后,陶逐便转醒,朦朦胧睁开双眼。
乐意连忙环住他的肩,轻轻把他托起,她急问道,“公子,你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陶逐只是呛了几口水,吐出来也就好了,他摇摇头退离她的怀里。乐意也没有他想,扶着他缓缓起身,一脸轻松,“公子你放心,那群蒙面客暂时没办法找到这。”
陶逐环视了周围一圈,看乐意似乎对地形很熟悉,便问道,“你来过这?”
只见她弯着眼,笑了笑,“岂止是来过,这地方我闭着眼都知道路。”她指着湖对面的悬崖顶,“那上面有座山叫青染山,我打小就在这周边晃荡。像这片湖,从前每到夏日,我就经常和师兄弟在这里游水。那个悬崖中间还有一条小道,延伸到一块横叉在悬崖的大石头,也是我们经常比赛跳水的地方。”
一说起山上的生活,乐意忍不住侃侃而谈,说了大半天发现陶逐没有怎么回话,想他定是觉得自己说的这些事没甚趣味,就换了个他有兴趣的话,“青染山后面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通往京城,那条小道是我们小时候玩耍的时候发现的,只有青染山的人知道。我们顺着那条小道,就可以躲过那些人的追踪了。这算不算得上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说话间,她已经引着陶逐走到悬崖底下一个被草丛覆盖的山洞。
洞口的野草方被拨至两边,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迅疾被光入侵,隐约可见凹凸不平的石壁,她拉着陶逐的手腕走进去,熟门熟路地从角落拿出一个垫子,拍干净后再让他坐下,又取了些干柴堆在一起,但是火折子泡了水起不了火,只能采用古老的钻木取火。
乐意的手像陀螺一刻没停止运转,边转边说,“你放心,这地方很隐蔽的。我们偶尔下山玩几天的时候就住在这,只可惜,后来我们都出去闯江湖,这地也就没什么人来了,很多东西都潮了用不了。”
静默许久的陶逐终于开口道,“许多门派建立时都会挑远离皇城的地方,为何你们却挑在如此接近的地方。”
“这个啊,”似想起什么,乐意抬头嫣然笑了笑,“我师父说,所谓大隐隐于市,我们虽不是隐于市,但选在一个能够看到国都最繁华地段的地方,道理也是差不多的。”
闻此,陶逐忍不住勾了勾唇,火堆终于燃起,他看见火光映照在乐意娇俏的脸上,心中突然生了个念头,她这人倒似这火,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这般神采奕奕,耀眼夺目。他又想到了自己,方才柔下来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那个多余的念头也随即被压下去。
乐意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千回百转,她拍掉手上的碎屑,走近陶逐,“公子,你这浑身湿漉的容易生病,还是脱下来烤烤火吧。”将贴在脸上的几缕碎发撩到耳后,继而转身喊道,“我去打鱼、找果子,你就安心烤火吧。”
陶逐望着她的背影,她的腰带似乎是随意系上的,衫子后面堆成一团,但是即便如此,那衫子上仍是染了斑驳的血迹。陶逐这才想起,她前天才受了一身伤,偏生总是有无限的精力,让人忘记了她也是个病人。他转头看向火堆,火堆旁边还有她方才蹲下时留下的一滩水迹,这座山洞空旷无声,却似乎哪里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陶逐突然觉得心口处好像有些涨涨的,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觉得有些欣喜,也多了几分莫名的刺痛。他独自一人在山洞呆愣了许久,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却始终捕捉不到一个重点。
乐意回来时看到陶逐还是那身湿衣,人却如一尊佛像一动不动,无奈地将手上的果子放下,“公子啊,现在特殊情况,可没有人帮你更衣。”
她眼见陶逐仍是没有什么动静,眼神又有些茫然,不由得担忧地坐在他旁边,将手放在他的额上,却见陶逐一激灵将她的手打下。乐意眼神怪异地望了他一眼,喃喃道,“看来是烧糊涂了。”
陶逐回过神来,将脸别过另一边,“我没事,”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她的背,皱眉道,“你的伤……”乐意正将方才在外面处理好的鱼放进锅里,听到他的话无所谓道,“我又不是真的钢筋铁骨,前日才受的伤,这两日又如此奔波,不裂开才怪。虽然偶尔会有些刺痛,不过应当不严重。”
闻言,陶逐的眉皱得更紧,他抓住乐意的手腕,“你若也死了,就没人可以护我去京城。”
乐意本想跟他解释皮外伤要不了命,瞥见他眼神煞是认真,以为他又想起墨石,便不辩驳,只温声道,“行行行,等我把这鱼汤弄好。你换你的湿衣衫,我擦我的药。”
她快手将鱼汤处理好,继而走进洞穴深处拿出竹架子,自言自语道,“大师兄的手工果然是一绝的,这架子到现在居然也没散架。”她把架子横在自己与陶逐身边,“行了,我们现在就背对背各自解决自己的事吧。”
乐意褪下外衫,努力地往肩背上抹药,听到陶逐那边脱衣服的窸窣声停下,忍不住提醒一句,“公子啊,你记得把衣服拧干甩一下再晾在架子上,不然很难干的。”
紧接着,她便听到水声哗啦的声音,笑了笑继续将脸扭过后面,往后背擦药。
此时却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她愣了愣,只见陶逐白玉一般的手拿过她手上的瓷瓶。她略带迷茫地望向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神,他薄唇轻启,不带任何感情道,“你这伤在背后,靠你自己,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抹完。”
乐意知道往自己后背抹药这件事确实太艰难,就没有阻拦他,只是紧紧抱着膝盖,连同衣衫堆在身前,脸也深深埋进去。陶逐将一些伤药撒在血淋淋的刀疤上,又用指尖沾起雪白黏腻的药霜,抹在鞭痕上,温热的指腹在冰凉的肌肤上一圈圈揉开。
一时间,整个山洞只余鱼汤烧滚,咕噜咕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