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奇出了‘义云庄’的大门,杨英天非要跟着,十年前就是如此,杨英奇也就由着他。只见他来到离‘义云庄’不远处的一个树林中,他走到一棵树桩处蹲了下来。
杨英天好奇道:“英奇,你在做什么?”
“唤蛇。”说着他拿出蛇笛就要敲击那树桩。
杨英天赶紧拉住了他:“慢着,唤蛇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二哥帮你就好了,你现在有二哥呢,不要事事和蛇有牵扯了吧。”杨英天说完咽了咽口水,想起昨日那群蛇他还是有些怵。
“我要取蛇毒洗澡洗衣服,之前带的衣服都毁了,新衣服必须用毒泡过才可以。二哥帮不上忙的,二哥要是怕的话就先回去吧。”杨英奇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心酸。
“我怎么会怕,区区几条蛇而已,我陪你。”那蛇毒着实厉害,让他瞬间体力不支。他顿了顿道:“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中毒的吗?”
“是内力。”杨英奇道:“内力是我最大的弱点,同样也是你们这些内力深厚的高手最大的弱点。当你的剑沾上蛇血的时候,蛇毒顺着剑上的内力传入你体内。内力越强,中毒越深。”怪不得乱石坡一役上官宏烈以银扇断蛇之后没有接扇。虽然杨英奇武功修为不高,但单凭那些蛇,恐怕任意武林高手都不敢轻易向他发难。‘蛇王’名号确不是吹的,可对这样强大的力量,杨英天对杨英奇更多的还是心疼。
杨英奇用蛇笛轻轻的敲了两下树桩,接着从不远处的树上爬下来两条十寸左右长的毒蛇。毒蛇慢慢向两人靠近,杨英天紧握手中‘穆云剑’。杨英奇的嘴角却微微扬起。这是杨英天这些天来第一次见他笑。杨英奇从腰间拿下一个大的酒葫芦,解开封口,放到树桩下,那两条蛇竟先后爬了进去,片刻之后又爬了出来。杨英奇又敲击了两下树桩,那两条蛇又慢慢爬了回去。
杨英奇封好口道:“好了,这些毒够用半个月了。”
杨英天道:“那很好,回去吧。”他看着蛇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众人惧蛇,可蛇却是杨英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自己当天斩杀那么多蛇,杨英奇应该也是很伤心吧。
‘灵源庄’内,一个头上缠绵纱布的男子静静的躺在床上。上官雪儿却趴在床前喃喃自语:“哥,前日有人竟然私闯‘漫花谷’你知道吗?那个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知道他是谁吗?唉,当时走得匆忙,都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了。”上官雪儿脑海中浮现出当时见到杨英奇的画面,他那俊美的脸庞,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尤其是那如潭水般的明亮眼眸,真有种看一眼就会深陷进去的感觉。忽然脑海中闪过一条蛇把上官雪儿吓了一跳:“啊,有蛇!”上官雪儿瞬间清醒过来。接着自己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竟然还有人会将蛇带在身上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哥,我该怎么样才能不怕蛇呢?总不能一辈子缩在‘灵源庄’里吧。要不是那条蛇的话人家肯定就不会被欺负了。”
谁知道这时上官雪儿突然跳起来大力推搡了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上官宏烈怒道:“你干嘛呀,人家在这里都跟你说半天了你吱个声不行吗?既然这么不给面子,那人家再也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出了房间。
天色渐暗,梦寒姑娘房中想起了委婉连绵的琴声。站在窗前的上官仲对这音律再熟悉不过,是他的妻子冷玉儿最喜欢弹奏的‘倾尘’。
一直在账房核对账目的含飞心中一震,手中的账簿差点掉在地上。一旁的含林有些吃惊:“大师兄,怎么了?”
含飞有些激动道:“庄中近日有客人吗?”
含林道:“哦,对,是位女神医,梦寒姑娘。大师兄,你不要一天总是闷在这账房之中,得空了也要出去走走。”
“梦寒姑娘,是她,一定是她。”含飞低语。
“什么?大师兄,你大声点。”含林凑到含飞跟前。
含飞打了个寒颤道:“哦,二师弟,我今日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含飞合上账簿就匆匆出了账房。
“好。”含林有些意外得看着离去的含飞,三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含飞如此神情。
含飞循着琴声来到了梦寒姑娘的厢房门外,他竭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扣了扣房门。
房中的琴声戛然而止。梦寒姑娘身体轻颤了一下,这扣门的几声击打正是她所弹琴谱的起始音符,会如此扣门的只有一人。她的眼睛已经湿润,强作镇定的应了声:“请进。”
门被慢慢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接着,门又被慢慢关上了。
“月儿。”一声轻轻的呼唤,梦寒姑娘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她转过身来,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他。
“如寒!”她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直奔向来人的怀抱。
含飞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三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他怕听到她的消息,因为那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她。
含飞赶紧熄灭房中的灯光。此时房中一片漆黑,只有两颗心是亮着的。
含飞心疼道:“月儿,这三年你受苦了,你知道吗,我有多担心三年前一别会是我们的永别。”
梦寒姑娘却道:“其实当初雪儿告诉我她有一个同样怕蛇怕得要死的大师兄时我就猜到了是你。只是当时师命难为,我不能来见你,又怕将雪儿牵入其中,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好在知道你平安,我也能静下心来修习医术。”
含飞好奇道:“你怎会去了‘无悔林’?”
梦寒姑娘道:“还记得十年前姑姑离开之前的那天吗?当时在‘漫花谷’,她将‘冷家堡’堡主信物‘冰火双珠’之一的‘烈炎珠’给了我,告诉我成年之后找机会到‘无悔林’拜山清老人为师学医。”
含飞更是奇怪:“那‘无悔林’瘴气密布,毒物遍林,你是怎么进去的?还有,姑姑怎会有如此把握山清老人会收你为徒。”
“因为姑姑就是山清老人的嫡传弟子。我之所以进得了‘无悔林’是因为‘无悔林’是有密道的。”
含飞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他又接着问道:“那姑姑呢,这十年来杳无音讯,她又去了哪里?”
梦寒姑娘的双眼已经泛红:“姑姑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其实一直以来‘冷家堡’之所以被武林孤立就是因为‘冷家堡’善长暗器毒药,研毒制毒,被武林所不耻。当年‘武林大会’,时任堡主力战群雄,本可荣登武林盟主之位,但却因堡主是女儿身,又加我氏门人皆是暗器毒药加身,武林同道认为有损武林清誉而被迫卸任。自那时起姑姑就想到若让‘冷家堡’被武林同道接受,只能摒弃暗器毒药。虽然冷家剑法亦可独步天下,但江湖上以剑法立派的数不胜数,而且大多是经历了百年的大帮派。‘冷家堡’要想在中脱颖而出实是不易。于是姑姑便想到了医术。医理与毒学本就相通,而且‘冰火双珠’亦有修复之效,如此一来‘冷家堡’势必会名震江湖。只是冷凌风野心勃勃,在当年姑姑将堡主之位禅让于父亲之时心存妒意。于是便苦心钻研毒学,为的就是让姑姑明白,她的决定是错的,于是姑姑便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最终姑姑依旧是败在了冷凌风的手下,即使修炼了‘祭天神诀’依然,没能逃脱他的毒手。”
含飞有些失落:“竟然是这样,这些事情我却是不知。”
梦寒姑娘安慰他道:“这不能怪你,你虽是冷家少主,但冷家向来以女子为尊。你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而且爹爹有意要隐瞒这些,即使是冰儿也是不知道的。”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问含飞道:“对了,冰儿有没有消息?梦儿呢,梦儿在哪,她还好吗?”
含飞看着梦寒姑娘期盼的眼神,虽然心痛,但也只能告诉她实情:“冰儿自三年前我们被追杀时打散之后便再没有消息。现在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说明她是安全的。至于梦儿,当时我身受重伤,加上身上又被下‘千里追魂’之毒,根本就甩不掉那些追杀之人。为了梦儿的安全,我把她藏了起来。可等我再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就不见了。”含飞甚是自责。
梦寒姑娘跌坐在座椅上,她所有的坚强和矜持都不顾了,此刻她只是嘶哑的低声抽泣:“梦儿,我可怜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没有照顾好你……”
含飞赶紧安慰她:“月儿,你不要这样,梦儿聪明机灵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师父一直都在找,一定会找到她的。”
梦寒姑娘一把推开含飞,嘶吼着:“她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你让她一个人怎么活?天大地大要怎么找?三年了,这三年她是怎么过得,她怎么过……”她早已是哭得梨花带雨。但这里是‘灵源庄’,她只能压低声音,紧攥的拳头,指甲已经扎到了肉里,流出丝丝鲜血。
含飞紧紧搂着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娘俩,是我没本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折磨自己。”